只不过,出于长辈对晚辈的关心,云尘搜肠刮肚,才找到那么两句听着不那么混账的话:“以前那混蛋玩意儿跟我说过一句话,当你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一直往前走,总有一天,你会在自己脚下,找到未来的路。”
云尘这人吊儿郎当惯了,偶尔有鸡汤也都是毒鸡汤,很显然,这一句话不是他说得,只是借花献佛,好在也还算应景。
云未央微微低垂下眉眼,“我其实就只是想问你,你和二哥……真的打算就这样?”
云尘眼皮微微一颤,如墨色一般的眼眸里仿佛隐藏着深不见底的深渊,从他叛离组织那一天开始,他就知道,他跟宋十安基本上是不可能再走到一起。
那人跟个神仙似的,从前总是迁就他的小肚鸡肠无理取闹,就算他闯出天大的祸,那人也能从善如流的替他处理,锅抢得比谁都快,不论他干什么,他都可以容忍,但这个容忍的前提,是他在那个画好的圈子里。
越雷池半步,九死一生。
云尘目光有些放空,然后艰难的抬起手,盖住眼睛:“大人的事情,小孩子插什么嘴?”
这个贱人,不管什么时候怼人的本事都是一流。
被当面diss的云未央,沉默了几秒钟,“你不觉得太苦了吗?”
一个人活了这么多年,他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是生死难料,可从来都没人问过他,不觉得太苦吗?
以前屁颠屁颠没脸没皮的混在宋十安身边,再苦他这个贱人也能品出一丝甜味,可现在,就算嘴巴里塞进天底下嘴甜的糖,他大概也品不出一丝一毫的甜味。
然而都这个时候了,云尘还是很故作潇洒的笑了笑,“小孩子才问这个幼稚的问题,你不觉得这问题太中二了一点吗?离开组织这么多年,你怎么越来越幼稚了?这不应该啊。”
要是他自己都觉得苦,岂不是太可怜了。
他不会把自己说得那么难看,这不太符合他贱人的风格。
云未央白了他一眼,“我就知道从你口中听不到一句实话,不过,二哥他是真心对你的,你知道的,除了二哥之外,这一辈子,你可能都再也找不到一个比他更在意你的人了……哥,云家的血仇要报,可是我觉得,你也不应该这么苦了自己。”
她这话说得很轻,却像是冰锥一点一点缓缓扎进云尘心脏,细碎而绵密的痛,顺着他骨肉蔓延至全身,痛,但却喊不出来,好似有千万根细细的针,缓慢有序的刺进皮肉,不见血,却痛如骨髓。
云尘无意识的捏紧手指,唇角微微弯了一下:“我知道,可我不能害了他。”
云未央额头青筋微微跳动了一瞬,因为她从云尘这句话里,好像听出了一点刻意压制隐藏的弦外之音。
夜色绵长,云未央只觉得自己身体的血液一点一点凉了下去,云尘和云澜,是不是从来都没过会从那些恩怨之中抽身,重新回到正轨,像个普通人那样活下去?
也对,他们一直活在黑暗里,身体里的每一寸骨血都像是淬过毒,从生到死,好像都属于无尽黑暗深渊,哪怕是走在阳光下,也觉得自己身躯已经腐败发霉。
云未央的心脏,没来由的一疼,眼眶也微微泛红,只是她掩饰得很好,又或者云尘现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并未察觉到什么异常。
一阵寂静之后,云未央目光越过前面挡风玻璃,声音极轻:“他没那么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