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定之后,我们各人都分了教礼仪的姑姑,便被遣散回家,两日后进宫报到。
回到府上,父母自是喜悦。
入宫这件事定了,家里人也没有再管束我,反正我在宫外的日子,只剩下了不到两日。自幼养在深闺,不得随意出户,今日我破天荒的拥有了梦寐以求的自由——随意出入府邸大门。
我想做些叛逆的事情,能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逛遍所有不曾去过的地方,比如那闻名京城的青楼——弄香阁。
可我是个姑娘家,怎么去?
青楼,当然是男人逛的地方,变成男人,这不就可以去了?
我对着镜子将头发披散下来,辫成一条润着光泽的修长发辫,换上糯玉白底青蓝色边子福字锦服,扮成一位风流娇俊的小公子,学别人背着手,四处转看,慢慢踱进弄香阁正门。
大堂正中设了一架巨大的折叠式四美抱春云母屏风,屏风上的美人大约是唐宋年代的,雪白的胸脯子掩在一抹绯红后面,面含娇嗔,芳唇半笑,玉手上头正拨弄长发,秀背半露生丰泽,倾城一笑低头弄水荷。
我将两臂交绕抱在胸前,一只手点着下巴,饶有兴致望着那屏风美人点头。
背后一个温润阔朗的声音,道:“盯了这半日,好看吗?”
这莫名其妙的一问来的有几分奇怪,我回头看了一眼。
修指握折扇,玉面隐冷言。
公子无白马,青履踏香阁。
这个人,好像有一丝眼熟?
我转回来望了一眼那屏风,又望了一眼这人,道:“好看,当然好看,不然,你怎么也往这里来?”
那个人走上前,笑道:“我来收租。”
我冷瞟了他一眼:“看着挺像个正经人,没想到还是个风月头子。”
那人哈哈大笑:“你也不赖,小小年纪还敢往这里来。”
这话让我倒吸一口冷气,好一个口气大的兔崽子,他看着能大了我几岁,这样说我?
我便道:“能说出这话,你也不在我之下。”
我指着那人站的地方不远处,一个粉面小厮正眼含柔情望着他,道:“没想到,你还好这口?”
那人被这话嘲的打了一个哆嗦,闷声道:“怎么不学好?”
他抬头望了一眼楼上温情满眼的姑娘们,似乎想出了什么招,朝我抛来一个冰凉而又带三分邪气的笑,“此处是我同僚的置业,你若有兴致,一同上去乐乐?”
这话抛过来,我不觉打了个寒噤,我朝楼上斗艳争奇温眉柔目的姑娘们望了一眼,落荒而逃。
这人是不是早发现我是假扮男的,才故意说要请我上楼去玩?他以为我不敢吗?
好吧,我确实不敢。
我狂奔回家,一路上身后似乎都响着那人的嘲笑声。
转眼已是两日后。
清早,我拿着早已打点好的银子细软、母亲亲手做的几样糕点,与父母在正门口泪别,千叮咛万嘱咐,才方乘车而去。
紫禁城中一角,顶上的天空蓝的有些发腻,天空下的我,同其他二十来个女孩子,被分到一位叫做梅清的姑姑手下,在太后寝宫慈仁宫后面的一处名叫勤芳苑的地方学习礼仪。
这日,我们大家各自拿着包袱细软一来,梅清姑姑便先叫众人八人一排站好,向众人道:
“我是负责教你们礼仪的姑姑,你们平常称我梅清姑姑便是,那边儿的那一位年龄大些儿的公公是宣公公,我们二人是负责管教你们的。还有几位姑姑,你们日后自然也就认识了。你们都是经过好几轮选拔选上来伺候的,想必你们进宫之前都是不错的人,可如今到这宫里头,规矩跟外边儿可不一样!凡是要是不细心,错了一点半点儿的,那是要受罚的,看你们这小身子板,也不像挨得住的样儿!那选秀只看一些面皮儿上的东西,瞧不出真性子,但我今日告诉你们!凡有脾气古怪执拗的、不肯服从管教的,趁早收了你们那些大小姐的性子!进了这个地方儿,谁若还由着性子闹,我们这里头的公公嬷嬷们有的是手段管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