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渊重新穿上盔甲。
他捡起扔在地上的利剑,慢慢走向城垛。
不远处,慕容恪带着獠牙面具驰骋而来,他在不远处顿住,慢慢抬起下巴。
“季云渊,我敬你是条汉子!如此,南氏阿烟为你,也算不亏。”
季云渊冷喝一声,“慕容恪,你侵我晋土在先,毁我妻名在后,今日新仇旧恨,我们便一并算算!”
望着眼前的铁血将军,禾慕晟心中酸楚不已。
眼下的局势,结局已经注定。
除非季家军长了翅膀,否则,不到破晓,洛阳城必破!
唯一能抵抗一波攻击的流民,也在最初的防守中倒下,如今只剩下寥寥琅琊暗卫,季云渊,又何尝不知?
慕容恪胜券在握,并不急着应战,只是啧啧两声,挑衅道,“季云渊,晋室有言,一言既出金玉不移,其实我慕容鲜卑一族,也崇尚此说。”
说到这里,他抬手指了指季云渊身侧的小女娘,“若你能将此女赠给我,我慕容恪保证,不动一兵一卒,与你单枪匹马,一决高下!”
季云渊双拳紧握,骨节咯咯作响,“士可杀不可辱,慕容恪,你做梦!”
“啧啧啧,季将军,你别急啊,你再想想,若你答应了,便有一半的机会活命,可你若是拒绝……”
饶是隔着面具,禾慕晟也能瞧见他眼底的惋惜。
这份惋惜,俨然同情大过尊重。
“南氏阿烟是我季云渊的妻子,你让我用自己的妻子做赌注,你怎么敢想?”
这句话说完,季云渊已经没了方才的盛怒。
“慕容恪,有些人,不是你能觊觎得了的,”他抬手拔出长剑,语气带上了满满的笃定与自豪,“你信不信,我死了,南氏阿烟必然追随于我,因为她是我的虞姬,她是我季云渊的虞姬……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季云渊仰天大笑,他的笑,是那般肆意,那般满足,仿佛接下来的死亡,都不能叫他恐惧分毫。
“南氏阿烟,她是我季云渊的虞姬啊!”
说到这里,季云渊的眼角已经染上泪意,铁血将军的眼泪洒落破败的城池,洒向满地的黄沙。
他抬起手臂,勾了勾手掌,小女娘提起嫁衣,小跑而至。
她伸出藕臂,顺势圈住季云渊健硕的腰身,将软糯的小脸埋进他冰冷的铁衣处。
城墙上的二人,相互依偎,十指紧扣。
就算是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分离。
慕容恪嫉妒了,他嫉妒的想要发疯!
他猩红着双目,望着高台上那一对璧人,一字一句道,“南氏阿烟,我定会将你带离季云渊身边,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休想与他双宿双栖!”
死亡的肃穆在洛阳城中的每个人心间笼罩。
王玄的白衣飘荡在暗夜的一角,他抱着胳膊,斜倚在石柱边,墨发随风摆动。
而他身后的阿樱,叟,还有曾与禾慕晟出生入死过的南家婢仆,皆是红着眼眶,紧抿着唇望向自家女郎。
他们没有一人弃自家女郎而去。
慕容恪慢慢举起手中的利剑,做了个进攻的手势。
较量一触即发!
然,厮杀声还未开始,就见一个轻骑军御马而至,他急急抵达慕容恪身边,与他耳语了几句。
慕容恪声音一沉!
“有晋军自豫州而来?怎么可能?”
禾慕晟似乎瞧出了些端倪,她抬起头,与季云渊对视一眼,小声问道,“晋军?会是谁呢?”
季云渊眉心一蹙,“莫非是司马绍?”
“司马绍?司马绍与你早已反目,他怎会来?”
“没有他的允许,谁人敢领晋军来助我季云渊?”
二人猜测间,只听慕容恪冷声道,“季云渊,今日算你走运,我们来日方长,你给我等着!”
说到这里,他急急调转马头,喝道,“儿郎们,随我回蓟城!”
轻骑军一撤军,洛阳城内便想起了嘈杂的议论声:
“鲜卑胡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