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真是年少轻狂不知祸从口出啊,杜暖倒吸一口冷气,急忙要堵他的嘴---尽管他刚刚说的话正是自己心中所想。
“你堵我做什么?”祁阿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向后一靠,尝起侍者新端来的果仁糕:“帝京的糕点还不错,我在帝京要住半月,每天都要吃几份才好---刚才那份酥酪就不必了,牛乳不及我家牧场的一半新鲜,吃多了要闹肚子。”
唉,什么高傲之鹰,什么不好惹的北方大汉,不过是个话痨且嘴馋的屁孩子罢了。杜暖心情极其复杂,抢过一块糕点丢进嘴里,又扶额长叹。
她开始在心中默算完颜朔青什么时候回来主持宴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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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在各位大臣因忙于互相吹捧而将有限的精力耗尽之前,完颜朔青终于匆匆踏过熙园大门,细绒缎黑长袍带起一阵冷风,脸色阴沉仿佛裹挟怒气而来。
大厅中嘈杂的声音立刻消失了,就连正吵在兴头上的几个大臣也立刻噤声,像极了学堂里的小孩看见严厉的夫子那样,急急忙忙低着脑袋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诸位久等。”完颜朔青坐上座位,拍了拍手,早已端着食盘候在外边的侍者鱼贯而入。
琴音叮咚自遮风帘外飘来,如山涧清溪般潺潺入耳,宴会这才算是开始了。
“王上怎么是这副脸色……”已经将自己那一排餐前水碟风卷残云般扫净的祁阿诺盯上了杜暖桌上还没怎么动过的菜。
“他什么时候不是这副脸色?”杜暖用筷子打掉祁阿诺伸过来的手:“一天天的跟谁欠他几百吊大钱似的---”她飞快地抬眼看了看完颜朔青,完颜朔青右手边的椅子无人敢坐,因此他一扭头就只能看见左手旁的薛如忱。
而薛如忱也时不时地盯着他看。
好惨,杜暖停了筷子擦擦嘴,把自己不爱吃的碟子向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祁阿诺一推。一时间竟分辨不出究竟为人忌惮着的薛如忱可怜些,还是吃饭时也要被自己所防备的人靠近的完颜朔青更可怜。
国公府的菜不是很合胃口,杜暖挑挑拣拣吃得很慢,她先前从没见过比自己还要贪嘴的人,今日实在长见识。
“祁阿诺,来这边坐。”看来还是完颜朔青更惨一些,在自己府上设宴,身边还坐着个讨人厌的家伙,非得要换个人坐在另一边才能平衡一下。
“谢王上好意,我坐在这角落里更少些拘束---”第一份正菜已经端上来了,祁阿诺吃得正兴,才懒得挪动。
啊,当众拒绝摄政王的旨意,少侠有胆量。杜暖手抚胸口给自己顺了顺气,心说果然是从小跟着大青鹰混大的孩子,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众宾客多少都替祁阿诺捏了把冷汗,唯恐喜怒无常的摄政王一时不爽,怒及自身。而完颜朔青本人倒是没什么多余的表示,只是那深邃幽暗的眸子在杜暖身上停留了片刻,脸色阴沉阴沉又阴沉,这才冷冷地移开目光。
天地良心,我这是又哪里惹到这尊大佛了。杜暖哽住,转而把这怒气丢给祁阿诺:“去去去,别总是向我桌上伸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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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道正菜的宴席已经过半,国公府里不兴歌舞姬,完颜朔青对宴会气氛放松得很,没多久便有人攒伙搞起了行酒令,氛围一下子欢快了不少,杜暖也松懈下来,开始和祁阿诺讲些八卦逸闻,闹得不亦乐乎。
“东郦梁念安参见王上,”桌前淡青奶金长袍飘飘而过,留下淡淡芷兰之气,梁念安手捧酒杯,离开座位前来敬酒:“宁华殿圣旨频繁,小王来京许久却未曾登门拜见王上,实在失礼---”
“无妨,自是贵客,不必拘礼。”完颜朔青瞟了他一眼,淡淡道:“就坐在本王身边吧---”他仰头喝酒,宽袖滑下,杜暖看见他的苍白的手腕上有一道发红的淤痕。
似乎是被人用手大力狠捏过的样子,并且是刚刚留下的。
苍华。杜暖皱眉,心里猛地揪起来。
完颜朔青位高权重,在大齐甚至列国都算是只手遮天的大人物,连当今圣上也要敬让他。唯一能叫他恭敬相待的只有苍华了。
杜暖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诡异感,却并不知该从何谈起,只好竖起耳朵,从祁阿诺滔滔不绝的闲话中分辨出完颜朔青与梁念安的对话。
还没等再听见什么,熙园的门又被打开了,木头脸风凛匆匆闯入,走路带风的劲儿与他主子如出一辙,风凛避开梁念安,低声对完颜朔青说了什么。
大青鹰原本苍白阴沉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他多一句也没交代,也没向宾客招呼,径直离开熙园。
大厅中安静了片刻,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又是谁惹怒了摄政王,又不敢贸然离席,因此只好一面瞎猜,一面投入下一轮行酒令中。
正位那边传来似乎传来轻声的争吵,杜暖下意识看过去,之间梁念安正与薛如忱争论着什么,两道细眉毛紧紧地锁在一起,正低声飞快地说着什么。薛如忱随意靠坐着,浅浅笑意看上去有些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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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不合则不欢而散,玉杯叮咚落地,淡青衣摆闪过,消失在竹石玉屏风后,屏风旁的遮风帘一角松散,漏进自然天光。
目光向右,只见薛如忱意味深长地笑着,摇晃着酒杯,又隔空向她一敬,随即起身从刚刚梁念安消失的地方走了出去。
这就很奇怪了。杜暖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薛梁二人的举动必和上一次栖霞阁的事情有所关联。
“诶杜暖你去哪儿?”祁阿诺吐出吃了一半的排骨,好奇道。
“茅房。”杜暖用一个十分形象且有味道的词堵住了祁阿诺的好奇心,回身掀起遮风帘的一角钻了出去,她落脚的地方刚好是一处怪石的后边,垫垫脚便能看见不远处的一切。
天阴欲雨,还好梁念安穿的亮些,头ding的坠玉银冠微微发亮,这才叫人从灰白石头和苍松翠柳间分辨出他的身影。
他一个人皱眉靠在假山石头上,又泄气一般的向着无辜的松木狠狠捶了一拳。看来刚刚和薛如忱的短暂谈话叫他十分气恼,却又无法发作。
薛如忱呢?她费力地扒着石头张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