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在里屋的椅子上坐着,身形消瘦,没有了往日神气的样子。
就连说话,都好像要费一些力气似的。
她不想看到他这般枯朽的样子,他简直像是一截儿枯木,他身上的颜色都仿佛是褐色和深棕色的,这就像是一个渐渐的走到坟墓里去的人,只是时间未到而已。
看到他不是厌烦,而是更多的想要哭泣,一个人再怎么对你不好,你的心底永远都会是柔软的,只要是不经意间的触碰,就会让自己哭的稀里哗啦。
他缓慢着喘着气,是一台报废了的发动机,他已不再重要,对家人,对朋友,他仿佛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可有可无。
一旦一个人没有了价值之后,就会是累赘。奶奶虽然嘴上不说,但是言行上表现出的那种厌烦和弃绝,是她能够感受的到的。
多么可怜的人啊!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充其一生都想要得到尊严和别人的尊重,那些虚荣的东西不断的萦绕着他,使得他一辈子都好像是站立在云端的那个人。
他的嘴巴缓慢的咀嚼着,蠕动着,更像是初生的婴儿,奶奶端着一个汤碗,一勺又一勺的把豆浆喂到他的嘴里面去,白色的液体不时地洒落了出来,落在了他的毛坎肩上,落在了他的脖颈子上。
他的眼睛就这样漫无目的的睁大着,好像万事万物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粒尘埃而已,眼神空洞而乏力,好像灵魂被抽了个干净,空剩下一副干瘪的皮囊。
“哎,能不能好好地吃,你看,都洒了!”她的口气更像是质问。
爷爷没有说话,不知是他听不见还是,装作视而不见。
莉莉安实在看不下去这此情此景,当他们还身体健康的时候,时常看到爷爷颐指气使的对奶奶吩咐什么,那时候的奶奶也只是唯唯诺诺的说着话,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倒置了过来,现在她成了这家的主心骨。
“虎落平阳被犬欺”,可以这么说吧?虽然比喻不怎么恰当,但是用在他们身上,莉莉安觉得再合适不过了。
她手里拿着一块掰的不成样儿的饼,那个饼的边缘现在看上去更像是锯齿形的,芝麻随着她手指掰扯的力量散落在地上,变得越来越多,就像是散落在地上的星星的尘埃。
一块饼,吃了半个多小时,嚼一口,仿佛过了十分钟,莉莉安都能仔细的看到他嘴唇缓慢蠕动的动作,咀嚼这个动作对他来说是多么的困难啊,他就像是一个刚刚蹒跚学步的儿童,跟上大人的脚步这样的动作,对他来说是太难了。
“我吃饱了,出去一会儿。”
奶奶缓慢的扭转过头来,”哦,莉莉安,早点儿回来。“
她有一个好处,就是不会乱加干涉。
莉莉安去哪里,去干什么,她现在都不如以前那样子盘根末节的去询问了,或许家里的病号不容得她去细想,她根本没有别的时间去考虑关于莉莉安的一切大小事情。
心里是沉重的,也是稍微隐隐作痛的,她无法释怀他那呆滞的,无望的表情,想到这里,却又不能为他分担些什么,自己真是没用。尽管这样,她还是百无聊赖的活着啊!
”喂,你到了吗?“
纵使再多的歉疚也得转变成让她顷刻间变得快乐的东西,即使晚上回去之后还是会背负上失落和一筹莫展,但也好比整日的就这样一直下去要好。
”啊,我到了,你到哪儿了?“他慵懒的声音证明了他也是刚刚从困意和疲倦当中醒来。
”我马上……还有两站。“
”公交车吗?“
”嗯哼。“
”打个车我给你报销。“
”行了行了。“
下车之后,她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他。
明晃晃的那两条大长腿和那细瘦的胳膊,是他的标志。
瘦削的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具有男子的气概,他的眼睛爱笑,只要是见到她,就顷刻间绽放出一种来自于身体内部的激情和活力。
还有什么能比两个彼此中意的人在一起更为欢乐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