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在井沿上喘息,心中反复在狂呼:天啊!我杀了人了!我杀了人了!
我才只有七岁啊!我……杀了人了!
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缓缓而来,我如惊弓之鸟,怵然回首去看,但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身材高大挺拔,模样清秀的少年。
那少年身材高大挺拔,气度雍容典雅,面容清秀而坚毅,行走之间仪态翩翩似云中之鹤。
“是你?”
不知为何,见到面前这少年,我心中又惊又喜。
梨花初绽,樱花凝苞,桃花已露出明媚的笑靥,漫天飞舞的柳絮似少女初绽的心扉,飘渺不定。
他冷峻的面容上没有一丝笑意,疑惑地望着我,淡淡道:“你是否正在为如何处置欺负了你的那恶徒的尸身而感到惊惶?”
哦!
他语出惊人!
大约方才我的所作所为已经全被他看在了眼里!
可不知道这个昨日才萍水相逢的陌路人,却又为何今日又来到了定国公府第?
他又是如何进得来呢?
少年径自走上来,将一物投入井中,淡淡道:“此物投入水中会将尸身化掉,而且同时会释放出一股奇怪的气味,人们闻到就不会再来饮用这井里的水了,而,你杀人的秘密就会永远封藏于这井底。”
虽说我博览群书,但这种化骨散我也是只闻其而从未见到其踪,据说只有在刚被大氏所灭的卫国皇宫里才有……
莫非,面前之人竟然是卫国王子?
他到底是谁?
少年徐徐道:“谢谢你和阿妩昨日救了我的性命,今日我就要到大氏皇宫里去了,临别时特来向你们辞别,并……有东西请你交给那位阿妩姑娘。”
他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绣工精良的布包来,递与我手中,道:“这是母妃临走前留给我的宝物。我与母妃不相见已经八年,此物一向都昼夜珍藏在身上,从不敢有失。时间紧迫,我已来不及赶到丞相府去见她,而我……以后亦不能如自己心愿与她相见,现请待我将此信物转交阿妩姑娘保管。十年之后――无论天涯海角,无论身处何地,我都会前来寻她。”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去。
我紧追两步,唤道:“喂,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又……不知道你的来历,怎么跟阿妩说?”
“卫国,夙烨。”他沉声道,眼中有灼灼星光耀起。
卫国?卫国已亡!
他竟然……
“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啊?”我好奇地望着他。
夙烨昂起头,才只有八岁的尚带有稚气的面容上漾起一缕坚毅的光芒,声音铿锵有力,道:“亡国的奴隶,要去朝见征服了自己国家的主上!”
就在说话间,又有嘈杂的声响朝这里渐渐逼近,那个自称夙烨的少年面上露出一缕冷冷地笑,一翻身,就跃上高高的宫墙,转眼间就消失在繁茂的树丛中。
府役追上来,问道:“小姐可否看到一个年约*岁的男孩往这里来?”
我茫然摇头,只做不知。
待众人走后,我将少年交给我的布包悄悄打开,呈现在我眼前的竟然是――一支和我手中一模一样的珊瑚钗!
我手中这支珊瑚钗,是从母亲珍藏的宝匣中所得,母亲告诉我,这是卫国皇后给我们的信物,还有一支和这一模一样的在另一个人手中。此物现身,就是我美满姻缘促成之日。
难道说,我竟然和这名唤夙烨的亡国王子是……
我心中胡思乱想,眼前却恍惚闪现出昨日与他相遇的那一幕。
恍惚间,眼前又闪现出十年前与夙烨初遇的那一幕……
“阿妩,快看,纸鸢飞得好高啊!”那是晴儿惊喜的叫声。
我抬头,眯起眼睛去看头顶灿烂的阳光,却发现有条长长的黑影罩在了自己的脸上。
“救救我,有歹徒要追杀我……”说着,那个少年就跌在了我的身上。
我和叶初晴面面相觑,同时俯下身子来看。
但见仰面倒在地上的是个少年,穿了一件做工精良的月白衣衫,虽发髻散乱,身上还有伤,但依稀可辨,陷入昏迷的面容清秀而坚毅。
在那一刻,我就喜欢上了他。
“哎呀,他流了这么多的血,要是不及时救治,怕是十分危险。”叶初晴低呼道。
我抬头望她,见她面上也露出一缕惊喜的目光,心想,这男孩竟然这么招人喜欢,连骄傲的晴儿也喜欢上了他吗?
“我们先把他藏起来,防止追兵发现了将他带走。”
晴儿比我大一岁,经历的苦难也远比我多,故此,做什么事看起来都有条不紊的样子。
我们将少年移到花丛中隐蔽起来,而后故意装作打闹,哭哭啼啼。
这竟然骗过了好几个大人的追踪。
其中有个人道:“那小子不见了,回去如何回娘娘?”
另有一人答:“快到别处找找!”
待众人走后,叶初晴让我好好照顾少年,她自己出去找草药。
少年紧蹙的眉头下,长长的黑睫微微翕动。
我轻轻呼唤:“大哥哥,快醒醒!”
他终于张开了眼,面上渐渐露出了恬美的微笑:“谢谢你救了我!”
我好奇地望着他:“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为何被人追杀?”
……
“转眼间十年都过去了,他定是把我全都忘记了,可我始终都珍藏着他送给你的珊瑚钗,幸运的是,十年后我又遇到了他!只不过,他是大氏亲王,而我,是太子妃。”叶初晴喃喃道。
我迟疑地接过叶初晴手中那支珊瑚钗,问道:“这是十年前夙烨要你转给我的?”
叶初晴点点头,道:“因为这支钗和我有深厚的渊源,故此,我一直珍藏着它,等候爱情降临的那一刻。可是,十五岁那年,母亲说我现在的目标已经是大氏的现任太子夙皓。我不喜欢骄横无能的夙皓,但是他能带给我想要的一切,而且,此人远远比夙烨好控制,所以我就跟太子成了亲。如今,太子已薨,夙烨似乎把心思全都放在了你身上,很难得看到这个逍遥王爷会为一个女人不离不弃,我很为之感动,也很为我的好妹妹感到高兴,因此,这支珊瑚钗今日就物归原主了――待到夙烨归来的那一日,你就去和他相认吧!我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叶初晴将钗儿放在我手心,用力握了握,面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阿妩,这辈子都忘不了你对我的帮助……”
“别这么说,幼时是你不顾个人生死将失身堕崖的我救起;而十年前那次救夙烨的其实就是你啊,只因他醒来看到的是守护在旁的我,才误以为我才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你们误会了!而你今日竟然把机会都给了我,此时我心里真的很过意不去……”
我们相拥而泣。
烨就这么离开了,晴儿也到了丽春殿,只有我一个人在诺大的乾元殿里守候。
近来,梦中总是有夙烨的身影,睡眠也很浅,于是我就唤了紫玉同室居住。
在紫玉口中,我了解到一个与人前完全不同极有人情味的夙烨,也从一个少女的视角看出了紫玉对夙烨默默的关怀与爱慕。
一次,话谈到一半,紫玉忽蹙了眉头,喃喃自语道:“殿下已经出征一个多月了,为何总没有消息?难道情况凶险?”
听了这话,我虽未开口,但却心跳如鼓,到了天将蒙蒙亮的时候,才在半梦半醒间闭上眼睛。
恍惚间,策马来到大氏与敌国的战场,断壁残桓中,我找到了在血海中悲鸣的雪飞龙,我在它面前的地面上,夙烨倒在血泊中,了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