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藜掀开蚊帐和夏泊舟耳语:“你知不知为什么搊金裤那么容易入党、参军走人?”
夏泊舟好奇:“为什么?”
刘藜压低声音:“搊金裤有一天夜里上黄家贤宿舍,推门蓦地撞见黄家贤和曾漪抱在一起。”
夏泊舟惊讶地瞪大眼睛。
“鸡公头上一沓肉,大小是个冠(官)”的黄家贤总盛气凌人。四十大几的他是副场长,家属在城里。黄家贤黑红的脸膛两道剑眉,敦实的身体里不断传递荷尔蒙。
天朦朦光,竹篙精起来撒尿,他看见黄家贤从曾漪的宿舍探头探脑偷偷溜出,房门马上被轻轻掩上。不久,这事又悄悄在农场流传开来。
曾漪,40不到,步履轻盈,苗条的身后一根过腰的辫子。她说不上漂亮,但清爽干净,眉宇间的顾盼还留有风韵。她的脸隐藏着荫翳,眼神一股寒气。尽管也是劳累清贫,其他女工一天到晚却是乐呵呵。
曾漪的前夫黎耕沙住在山边的一幢家属房里。
他们原先是文工团的,曾漪是独唱演员,黎耕沙拉小提琴。
黎耕沙父亲是国民党县长兼恶霸地主,解放后被镇压。
黎耕沙1968年带着一家老小发配到这,曾漪受不了一落千丈的境遇离的婚。
黑瘦弓背的黎耕沙早已像地地道道的老农了。
黎耕沙母亲带着唯一的孙子,每天用佝偻的身体挑水做饭。
刘藜和夏泊舟在宿舍门口看见曾漪背着时髦的白皮包,身飘香水,匆匆远去的背影。
刘藜用下巴指指曾漪对夏泊舟说:“她一放假是去市里相亲,每次无功而返。”
夏泊舟笑刘藜:“你哪里来的那么多八卦。”
1977年秋的下午,职工在球场开批判会,黎耕沙母亲低着头,站在中间,有人数落着老太太的罪行。
散了会,曾漪因抚养费,指着黎耕沙大骂:“你个死龟公!抵你死!要我畀钱,一个仙你都不要想!”
接着她又指老太太:“你们一家把我害惨了,个仔跟你姓又不是跟我姓,做什么要我出钱!?……”
曾漪泼妇似的破口大骂,发泄完愤愤而去。
黎耕沙尴尬地笑着,眼神流露出对曾漪的爱意,然后悻悻走开。
黎耕沙母亲踽踽独行,任秋风吹起稻草一样凌乱的白发。
黄家贤时不时到曾漪宿舍临幸。
黄家贤夜晚假装无意路过曾漪宿舍,见曾漪虚掩的门罅射出一道黄光,他知道是曾漪等他的暗号。他推门而进,赶紧把门销插上,不一会屋里就有了“咏鹅”的声音。
曾漪觉得妃子受宠,颐指气使“有风使尽舵”。她心里老不痛快,找人出气,女工也让她三分。
上五年级的儿子黎卫红上她宿舍:“妈妈,帮我买书包吧,我这书包烂得同学都笑了。”
“妈也没钱哦,找你爸要去,他们有钱。” 曾漪不耐烦地说。
她的眼里没了那份怜爱,或许怕孩子的出身玷污了她的清白。
繁花背后是风零,冬夜夏泊舟路过曾漪门口,里面传出泣声。
夏泊舟恻隐:曾漪也是可怜之人,全农场只有她离异单身。寂静的深夜只有春雨、夏虫、秋月和冬星陪伴她。
夏泊舟路上碰见低着头的黎老太太,她细声叫:“阿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