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蘅这话说得犹如梦呓一般,连一旁坐着的,同样喝得有些上头的牧将瑜都没有听清楚她说了些什么,可谢焱一向耳力惊人,又一直在关注着洛蘅的一举一动,顿时就将她的话听进了七八分。
他心头骇然,第一反应是他听错了或者是洛蘅喝多了,讲的醉话,可当他看向洛蘅的眼神时,却又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
那样的哀戚绝望,仿佛再也看不到任何的生机似的,他是见惯了生死的人,并不陌生那样的眼神,唯有一个人真正地到过绝境,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的时候,才会显露出那样的眼神来。
所以洛蘅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她又曾经经历过什么呢?
谢焱就那样呆呆地望着她,心中半是迷惘,半是心痛。
洛蘅却是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了,她微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正在弹着琴的赵玄都,眼神迷离,脑中一片浑沌。
就这样看着看着,慢慢地,只觉得眼前这位闻名天下的第一琴师的身影好像和前世那个总是喜欢追逐偶遇她的离王府的客座琴师的身影重合到了一起,直至两道身影彻底地合二为一,变成了同一个人。
洛蘅有些难以置信,她晃了晃脑袋,又睁大了眼睛朝他望去,而赵玄都也恰巧地在这一刻朝她望了过来,两厢视线相碰之下,赵玄都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忽然漏了一拍似的,就连正在抚着琴弦的手指,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而这厢的洛蘅也不知怎的,竟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似的,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然后突然站起身来,指着赵玄都道:“你不是什么天下第一琴师,你刚刚弹错了一个调。”
她话音刚落,琴声就戛然而止。
敞轩里也瞬间静了下来,众人似乎都惊住了,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
待双手的掌心轻轻地贴住了琴弦,以抚平弦身的颤抖与躁动。赵玄都才慢慢地站起身来,目光清亮平静地望着洛蘅道:“县主可是听过此曲?”
洛蘅呆呆地点了点头,她本来就听过啊。
看着洛蘅懵懵懂懂的样子,赵玄都居然温和地笑了起来,他目光如水地望着她道:“县主应该不是听过此曲吧?”
“这首曲子是我昨晚才谱出来的,暂未在人前弹过,在座的各位应该都是第一次听到。”
“不过县主既然能听出我方才弹奏时的细小瑕疵,想必也是爱琴,懂琴之人了,知音难觅,玄都多谢县主的不吝赐教。”说完,他就神态恭谦地朝着洛蘅施了一礼。
屋子里还是一片死寂,直到角落里的炭火炉突然噼啪地轻炸了两声,洛蘅才彻底地清醒了过来。
所以她刚刚是疯了吗?
她都干了些什么?
说的都是什么胡话啊?
她真是恨不能掩面找个地缝钻进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