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对面邻居总坐在门口吃饭的鹿老太,还有用一个院墙的邻居,跟白氏同龄的大强娘。
比邻而居,又是没啥子隔音效果,家里一点动静邻居就听见了。胡老爹他们昨天晚上回来时的敲门声就已经把两家人吵醒,今天一大早两家人就过来问情况来了。
白氏跟他们熟的很,几个妇人端着碗边吃着饭,就唠上了。
“真是不容易,刚听到消息把我吓一跳,这不昨天夜里听到动静就知道是平安回来了,一早就过来看看。”鹿老太道。
“到底是咋回事啊?村里穿的乱七八糟的消息可多了。”大强娘眼光如炬的把胡家等人打量一遍。
白氏就把昨夜跟胡老爹商量好的讲给他们听,把人参贱卖的意思传达出去。
正说着话呢,矮子媳妇也过来了,她捞起胡小满就又亲又抱,心肝宝贝的叫。
胡小满好不容易挣脱,抱着碗跑出去了。就这样一波一波又一波,慰问的,打听消息,看热闹的,一上午胡老爹他们的嘴皮子都磨破了。
都知道他们跟城里的医馆搭上关系了,就生出许多奇奇怪怪的问题。
有人道:“胡老哥一准是住安逸了,几天不见都长胖了嘞。”
“可不是咋的,肯定顿顿大鱼大肉的吃着。”
“那城里的点心是啥味儿的?好吃不?”
“点心啥的就是香,甜,我就尝了尝,不敢吃人家的。”胡老爹眉飞色舞,一开始还能淡定,这会儿放开了说。
“咱们跟人家无亲无故的,人家又帮了咱,人参就不好意思多卖银子,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不是。”胡老爹呵呵道。
“那卖了多少?”有人追问。
胡老爹就摆着手说没买多少。
最后被众人挤兑的没办法了就说卖了五十两银子。
但那么大的人参就卖五十两,很多人都不信。
被小朋友围攻的胡小满也不好过,应付一群小孩子的七嘴八舌,被刘豆豆拉回家。
豆豆娘摸着她的小脑慰问了一番,几个孩子就山上山下的跑着捉迷藏。胡小满不参加,蹲在一旁看黑子硝制皮子。
她混迹在刘豆豆家,无意中看到学到很多,就例如这硝制动物皮子的技术,鞣制,侵水,削里,脱脂。在这个没有化工业的时代,一切都是手工,就这么小小一张皮子要十几天的侵泡才算是硝制好。
自己家以后挖人参的事儿是不能在有了,那要以什么为生呢?总不能抱着那六百两银子过一生,还有大宝老叔他们进学的事儿,要尽快解决。这样的事情说起来容易坐起来难啊,不过她心里已经有打算了。
“小满,小满,好多人都说花婆子来了。”刘豆豆疯跑回来,拉着胡小满要往外走。
豆豆娘从屋子里出来,惊道:“花婆子来了?天杀的花婆子又来了。唉——又有可怜人要遭殃了,这世上的狠心人咋就这么多。”
“娘咋这么说,花婆子是谁啊?”
刘豆豆的疑问胡小满同样不解,她似乎在那里听说过花婆子这个人,但一时半会儿的想不起来了。
“走,咱们去看看,你们几个小崽子都不许乱跑知道不?”豆豆娘眉头紧蹙的叮嘱道。
“好,我们都听大娘的。”大宝等人乖巧的应话。
胡有财拉着黑子,一行人往村里的大愧树下去。一路上碰到不少人,从豆豆娘与他们的对话中胡小满终于知道那个花婆子是干嘛的了。
花婆子是方圆百里最出名的人贩子,没错,是人贩子,她是府城经济访的婆子,专门负责在大山里挑选样貌好手脚勤快长相干净的女孩子。说是把孩子调教好了送到大门人家为奴为婢,但真的送到什么地方去了,也就他们自己知道。
这个时代,只要家里长辈同意,买卖人口就像买卖牲口一样简单。胡小满心里难受的紧,却暗自庆幸自己的家不是那等要卖儿卖女的人家。
“小满,我要进府城去享福了。”白莲花跑过来,穿了一身补丁少的衣裳,笑嘻嘻的道。
“哈?”胡小满迟疑一下,抬眸看向不远处不敢看人的白家人。他们是要卖了白莲花不成?
“你跟谁去府城享福?”胡小满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造孽,家里也不是过不去,干啥非得卖孩子。”豆豆娘朝着准别卖孩子的人家啐了一口。
大愧树下聚集了十来家围着一辆旧马车的人,他们有好几家都有六七个女孩儿,有的甚至还是没儿子的绝户,都有共同的一个特点,那就是比别的人家穷,但紧紧裤腰带不是养活不了孩子。
白莲花五岁,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依旧乐呵呵的道:“跟着花婆子去府城啊。楚灵姐姐你知道吗?今天也同花婆子一起回来了,她穿的可好看了,还带银镯子呢玉耳坠子,他们家跟你们家一样,发财了呢。我娘说在大户人家给人家扫地也比在大山里强呢,将来我们家也可以靠着我发财,过好日子。”
豆豆娘心里一酸,蹲下身子目光怜悯的道:“莲花,不是所有人都能过好日子,去了大户人家要挨打挨骂,也有吃不饱饭的,花婆子是想把你们骗走才那样说的。”
这是我娘说的。”白莲花不高兴了,撅着嘴反驳。
“白莲花,去了就再也会不来了,”胡小满沉着脸,狠不得掰开白莲花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
她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家排队卖孩子,那一张张稚嫩的脸自己都认识,甚至是熟知的。胡小满此时就像的感觉就像是吃了苍蝇,恶心又百爪挠心。
“可以回来的,”白莲花喊了一句就去拉这她娘的手问她能不能在回来。
“当然可以回来,别听那些人瞎说,他们就是看不得你要去享福了。那些不回大山里的是因为她们不要爹娘自己享福去了,莲花最孝顺听话,肯定会回来。”她娘这样说。
大愧树下,官帽椅上靠坐着的白胖的妇人就是花婆子,她身着一身花不溜秋的绸缎衣裙,一双眼睛看人时的目光就好像是在评价物品,却又偏偏做出伪善的样子来。身后站着几个彪形大汉。
嗓门尖利道:“谁敢说我花婆子不厚道?去打听大听,就你们这山窝窝的姑娘,谁给你们这个价儿?也就我,心慈嘛,没办法,在给你们涨一百钱,再多了这买卖就干不成了。”
“善人,你在给涨涨,我家闺女长得好呢,”一妇人推出一个面色清秀的,衣衫破旧的女孩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