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英雄停顿许久,神情凝重。他捏了捏空瘪的“腰鼓”牌烟盒,随手扔在地上,重新从褪色的平布裤头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摸出一包同样品牌、压得皱巴巴的香烟。
张义认真地撕开缺口,抽出一只平嘴烟。只见他底下头,从骨灰盒下面取出香油灯,把嘴凑了过去,香烟架在微弱的香油灯头的星星灯火的外焰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头发出滋滋的声音,一明一暗,劣质的烟草味弥漫了整个灵堂。
堂屋早已是一地的烟头,因为没有人打扫,过滤嘴的、平头的,长短不一,烟头叠加烟头。呛得金木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但他仍然佩服外公程序性的抽烟动作,惊叹他久炼成钢的古铜色食指和中指,还有那巧妙利用灯火外焰的科学道理。
“唉,也许是经验积累吧!也算是无数次实验数据的归纳总结得出的。科学也未尝不是,种田就不可以成为科学家吗?”
张义继续努力搜寻着大脑残存的记忆,讲述他的故事:“那年,你太太,也就是老老老汪,从泾县云岭回家乡发展抗日游击队,路过稻堆山,国民党和日本鬼子打得正酣,异常惨烈,邵营长眼看抵挡不住。
“老老老汪出于民族大义,带上警卫去救国民党,尽管他是神枪手,能用双枪,但没有改变战场局面,你太太身负重伤,警卫腿部也中了一弹,两个人沿稻堆山、凤凰山,回到龙王山。刚进村子,地主带着国民党地方武装就尾随而来,这些狗日的不敢救国民党正规军、打日本鬼子,却浑身是劲追杀抗日的新四军。”
“我太太一定把他们消灭了!”金木自信地问。
“好汉难敌四手哪,更何况身负重伤!当天夜晚,老老老汪在警卫的帮助下,躲进村北的瞎子家灶屋的柴草里。瞎子当时只有五六岁,是个孤儿,在家里听到动静,跑到灶屋,警卫露出头示意他不能告诉别人,瞎子乖巧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