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初没留意,后来又偶尔有几句入耳,她猛然醒觉竟是关于自己和伊三公子的婚事,而且,已经是在磋商媒聘之类的细节问题了。
可心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回头看向伊三公子。伊三公子显然也听到了这些对话,不知道是惊还是喜,竟是脸蛋红扑扑的,双眼呆愣愣地望着可心。
可心尚自确定不了,心中半信半疑着,恰此时,她一个堂叔公哈哈笑着,打着酒嗝,拍着胸脯对依父说:“花妹父兄已经不在,花妹与三公子的婚事我们这三个做堂叔公的就代为做主了,您老尽可放心,包在我们身上了。”
一直以来,可心本就对三位堂叔公态度疏离,概因父亲腿脚不便,家中生活多有艰难时,三位堂叔公是从不肯援手的。父兄远征后,十一岁的可心陷入困境,若不是街坊邻舍接济,只怕早已饿死街头。对这个情况,这几位堂叔公并非不知,只是躲着罢了。
此刻,可心听他们竟不问自己意见,就做主将自己许配人家,心下已是不快,又忽听他们说到父兄已经不在的话,可心遽然起身。
一桌人突见可心站起,都停杯投箸,愕然地看着她。可心看一眼几位堂叔公和席间众人,冷冷道:“谁说我父兄已经不在?”言毕转身,不告而去。席上一众人等面面相觑,一时竟无人搭话。伊让反应稍微快一点,他一见可心离去,赶紧起身跟了上,奈何还是无法劝她回转,只得一直送出院门。
席间坐客,心中最难受的当属伊三公子。他本以为自己及冠之日,可以期许一场温柔如水的爱情,一个地老天荒的传说,不料造化弄人,挥手间就已流水落花,鸳梦成空。
伊三公子已是如坐针毡,他默然起身,独自回房,转身之际,竟已是泪水涟涟。那一刻,他想到了那只捞月的猴子,一次次扑入水中,一次次执着,一次次痴望着那亦真亦幻的水中月,那双眼睛该也是这样泪水涟涟吧。
此后很久,伊三公子都不敢去在临水坊露面,即或有时要经过临水坊,他也会绕道而行。自己二十岁及冠生日那天,父兄为自己向可心的三个堂叔公提亲,张罗媒聘,他事先并不知道。
但是,当日席间,骤然听到这个消息,自己心里毕竟是欢喜的,一个心思都是从此可以和可心携手人生的快乐。却再也没有想过,自己这一群人不过仗着可心父兄已不在,大有欺压孤女之嫌。而糊涂的自己,不仅是这件事情的起因,且还眼睁睁看着,算是做了回帮凶的。
与可心结识以来,痴念她以来,还不曾维护过她一丝半毫,却已经在帮着别人欺负她了,这样的懊丧令伊三公子意气消沉,他觉得自己可耻无比,简直无颜以对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