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杯、第三杯……每一杯烈酒,慕云深都是一脸淡然地仰头喝下,随后便是丝毫不停歇地取笔,蘸墨,落笔。
中途,或许在落笔前,慕云深的笔尖可能有过一两次几乎不可见的停顿,但那或许只是在犹豫这一篇是写诗还是文罢了。
周遭原本怀抱着看热闹心态的人,最终都屏住了呼吸,看着慕云深从长桌这一头走向那一头,偌大的府邸前此时竟静得落针可闻。
原本觉得出了一口气的饶致平此时瞪着一双眼,嘴都快合不拢了;而本负责等纸上墨迹干透之后取了宣纸回来当场展示的下人们,此时也没有一个上前打扰。
第十七杯。
慕云深丝毫不像是在完成一个任务,连简单的饮酒这件事都被他做得像画画儿一般优雅。
连饮下了十七杯被斟得满满当当的烈酒,他步伐丝毫未乱,持笔的手也依旧稳稳当当,玉白色的脸庞上甚至连红晕都不曾有。
蘸着墨的毛笔尖在这第十七张纸面之上悬停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吸的墨稍多了点儿,在一滴墨要顺着笔尖低落在纸面之时,慕云深微微凝眉,迅速落下了笔。
仿佛方才只是同之前一般,只是做了个决定,这最后一篇是一篇长文,比此前的十六篇的篇幅都要长上许多,慕云深落笔的速度却毫不见减慢,依旧是一气呵成。
等到最后一段结句,他抿唇想了想,给这篇文题上了标题——“云间如梦赋”。
做完这一切,他搁笔,转身看向饶致凌,脸上终于又露出了浅淡的笑意:“兄长以为如何?”
从饶致凌发难到他现在落笔转身为止,仅仅用了两炷香的时间。暮春的白昼长,现在,天色都还未黑下来呢。
饶致凌将心底的讶异掩饰得很好,脸上丝毫不显。他冲着慕云深的笑脸微微颔首:“不愧是慕世子,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饮完了十七杯酒、作完了如此数量的诗文。不过,还请世子稍作留步,这些大作,总得验收一番吧。”
慕云深似是对饶致凌这番话毫不惊讶,脸上的笑意也丝毫未退,伸出一只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饶致凌伸手接过下人们递过来的宣纸,上面的墨迹半干未干,他按着顺序一篇篇迅速浏览过去,发现,前十六篇,竟都是一个主题——催妆诗!
这十六首诗采取的是完全不同的写法,篇幅有长有短,有五言七律、甚至还有古体诗,用的辞藻竟是几乎从未在慕云深其他作品中的华丽,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堆砌感。
至少……从他的角度看,这些诗作均为上上之作,倒是无愧于他久负的才子盛名。他扫了一眼最后那一大张写满了字的宣纸、还有顶部那力透纸背的“云间如梦赋”五字,不知为何,对此竟生出了一丝烦闷。
四周依旧静悄悄的,众人的目光却未曾从慕云深及那些写满了字的宣纸之上移开。
饶致凌见此情形,微微笑了笑,扬了扬手中的那篇《云间如梦赋》,下人从他手中接过,按照此前计划好的,捧着这些诗文开始大声朗读,随后一一贴在了大门口竖起的大木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