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黑狗一鞭子打在了牛屁|股上,嘴里发出了一道响亮的声音,牛车的速度顿时快了很多。
而随着牛车颠簸起来,秦项的右腿和肋骨也传来剧痛。
陈姓老人呵斥了陈黑狗一声:“小畜|生,你慢点!还有人受着伤呢!”
陈黑狗“嘿嘿”一笑,不管不顾地大声唱起了一段怪调,
“哎嘿~!要怨就怨这路不平哟,不怨陈黑狗和他的牛哟!”
“哎嘿~!要怨就怨这人心毒哟,不怨那老天爷和他的祖师爷哟!”
黄土镇陈家村黄土坡上的陈黑狗嗓子又高又亮,配合着那昏黄里透着红光的大夕阳,秦项泪流满面!
陈姓老人见秦项哭的这么凶,说,“娃娃,好好的哭吧,哭了你的爹娘以后,以后就没什么人值得你哭了。”
到了陈黑狗的家,秦项就看到,秦项父母的遗骨被放在了一口缸里,秦项伸手去摸,秦项也不知道秦项摸的是秦项的父亲还是秦项的母亲,但秦项哭的像是一头驴,眼泪浸湿了秦项父母的骨头……
陈黑狗家的矮墙外,李峰在面无表情的抽烟。
哭过后,秦项整个人就垮了。
高烧三天。
从陈黑狗家的羊皮床上起来的时候,秦项整个人一句平静了很多,伸手拿过陈黑狗爷爷年轻时的老照片,怔怔入神。
照片上的陈姓老人,一身军装,雄赳赳,气昂昂。
这三天,陈姓老人对秦项说了很多宽慰秦项的话。
他说,
人这一辈子,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站起来得像山,躺下得像铁,不死总能出头,不死总能报仇。
天降大难,是好事。
人活着,平平淡淡有什么滋味?
就是要大起大落。
老了以后,忆往昔,有峥嵘岁月,才算没白活!
正在秦项看着老照片出神的这会儿,陈姓老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陈黑狗,陈黑狗的手里端着一碗羊骨汤。
秦项喝了羊骨汤以后,对陈姓老人说,“陈爷爷,秦项想把秦项父母的遗骨埋在他们出事的地方,那样的话,秦项每年都能过来长记性了。”
陈姓老人说,“行,没问题。”
秦项又问,“陈爷爷,听黑狗兄弟说,您以前当的是汽车兵是吗?”
陈姓老人说,“是,五十年代那场大战有秦项,二等功三次,后来去南边运炮弹,两条腿才没了的。”
秦项沉默了片刻,问,“陈爷爷,那秦项乘坐的那辆车被烧掉之前,您有注意到什么吗?”
陈姓老人想了想,说,“秦项就知道你一直憋着这个劲要问秦项呢。”
秦项一眨不眨地看着陈姓老人,等待着答案。
陈姓老人叹了口气,说,“是老手干的,方向轴不是锯的,是磨的,而且刹车油也早就干了,刹车盘也明显被人动过手脚。”
听到这话,秦项心里其实没有多大波动。
因为秦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而秦项当然也能听懂了陈姓老人的话,因为当初和孟欣私奔到那座叫做滨海的沿海城市以后,秦项做过一段时间洗车工,关于汽车的大常识没有,小常识却有一些。
秦项问,“方向轴烧不化的,现在还在吗?”
陈姓老人发了个怔,似乎没想到秦项懂这些,摇摇头叹了口气说,“没了,镇上的人去的时候带着修车工呢,但他们没在车上发现方向轴,而且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倒是找到一些脚印子,正好踩着一些羊粪蛋子走的,至于那人是谁,要找到他,难比上青天!”
秦项又问,“秦项……大哥,李峰还在吗?”
陈姓老人说,“在车上住了三天,你之前吃的药就是他去给你买的,所以……凶手应该不是他,那娃娃愣是愣了点,对你还是不错的。”
秦项心里平生出一股子感动,对李峰的怀疑也减少了很多。
却在秦项要下床出去的时候,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明明,你在屋里吗?”
秦项完全没有想到,孟欣居然来了。
算算时间,秦项和孟欣也有两个月没见面了。
这两个月,恍如隔世。
到现在也依然记得和孟欣道别时的情景,当时秦项陪着秦项的父亲坐在披着白绫的车上,秦项就感觉越走越远,人群中的孟欣也越来越小,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而且就感觉前面的路越来越黑。
但那可是一个早晨啊!
天怎么会越来越黑呢?
现在想想,有些诡异的感觉。
而事实证明,人的第六感确实存在,也十分准确。
从离开安市的那天起,便没有一件好事发生在秦项的身上。
秦项以为爷爷留给秦项八个亿的遗产是好事,可事实呢?
却是引发一场灾难的导火索。
遗憾的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如果知道离开安市以后会发生这样的悲剧,无论如何秦项也会阻止秦项的父母不去给秦项爷爷发丧。
如果秦项知道和父母相认之后,秦项只能与父亲母亲短短相处八日,并且在八日之后,父亲母亲会死于非命,秦项也就不会与父母相认。
可现在想这些有用吗?
秦项知道没有用。
但懊悔的种子已经在秦项的心里生根发芽,开出了满是自责的花。
两个月没见,秦项有点认不出孟欣了。
她白净了很多。
再不是两个月以前刚和秦项回到安市的那个灰姑娘了,好像变成了一只白天鹅,又好像变成了一个瓷娃娃般的公主。
而秦项,已经消瘦到脱相,完全变了个人。
变丑了,而且变得犹如一把磕磕碰碰过的老刀条,棱角分明,犀利无情。
这两个月,秦项唯一吃过的一顿饱饭,便是刚刚陈黑狗端给秦项的那碗羊骨头汤。
不是不想吃饭,是根本吃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