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璞觉得那把太师椅之所以看起来气派,是被坐在上面的那个男人的气派烘托出来的。
纶巾鹤氅,大袖飘飘,胸前美髯无风自动,尽显优雅飘逸,这个只是静静地坐着的男人,让聂璞一见面就感觉到的气派,是长期运筹帷幄、老成谋国孕养出来的。
聂璞脑海中自然而然冒出一个曾经在书中看来的词:山中宰相,他觉得这四个字用来形容眼前的人,十分贴切。
一见此人,宫羽快步上前,一揖到地,恭敬地道:“老师,弟子来看你了。老师风采更胜往昔,弟子甚感欣慰。”
眼前这个气派的男人,被宫羽称为老师,自然就是半山精舍的开创者,朱书帛和宫羽的师父,总山长萧半山。
听了宫羽的话,萧半山笑了,笑声清淡,却在空间足够大的厅堂里回荡,继而问道:“看来你和他们一样,都沉不住气了,想到我这里来讨个准信。是吧?”
宫羽听了这话,再次深施一礼,也不问老师嘴里的“他们”是谁,显然心知肚明。
总山长见状,抬手虚点了点宫羽,别有意味地继续道:“你那里可不比其他地方,藏龙卧虎之地,有大神不去请教,反而跑这么远来巴巴地问我,这可不像我那勤学好问、单单钻研音道就能入魔的学生。别告诉我,你居然有眼不识泰山,当面错过了真神。”
萧半山的话里,既透着亲昵,又有指教子弟后辈的意味。当着两个小辈的面,宫羽禁不住脸色一红,呐呐道:“再怎么样,我也不能擅专,最后不是还得请您拿主意吗?”
萧半山不接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宫羽,仿佛大有深意。宫羽见老师不说话,迟疑地问道:“你说乞丐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也没那个机缘跟他搭上话,这可不算……”
毕竟是师徒二人,心有灵犀,宫羽话未说完,灵光一闪转回话头道:“师傅,莫非你说的是徐明前辈?没想到师傅对他有如此高的寄望,这可有点超出我的想象。”
“对渝州的了解,我不如你,更不如徐明。乞丐前辈和徐明一家都特别关注渝州,尤其是徐家,更是在渝州扎下根来。这说明了什么呢,嗯?”
见宫羽在提点下醒过了神,萧半山终于开口了,边说边思忖着渝州局势。
一时之间,平时得来的关于渝州的各种信息,在萧半山这位山中宰相经天纬地的头脑中细细梳理一番,过了半晌,方才话语中透着深思熟虑,对宫羽开了口。
“嗯,就这样,你回去,跟徐家保持一致,跟徐明好好合作。天下一旦有事,渝州风云激荡,可不是你一己之力能承担得了的。”
言罢,又轻声喟叹道:“也不知乞丐前辈浪迹到了哪里,指望不上啊。”
宫羽看向聂璞、小倩两小,向着萧半山欲言又止,萧半山见状,点点头道:“你带来这两个年轻人就暂时留下吧,不用立马就跟你回去。”
宫羽不再多说,向着自己的老师再次深施一礼,领着两小径直向外走去,再不回头。
先前带路的侍女在厅外候着,带领着三人向祗孤园以外走去。
在环山的回廊和高低起伏的厅堂间穿行,一阵山风吹过,山岚随风漂浮,烟雨蒙蒙间几只山鸟被行人惊飞,回廊下追逐着掠过水面的鱼儿在湖面闪过。
穿行在如梦似幻的环境中,也挡不住两个年轻人的YY,聂璞和小倩一边走着,一边用眼神交流着想法。
在他们看来,宫山长和总山长萧半山这一对师徒真有意思,巴巴地穿过千山万水才见上一面,见面就几句话,双方似乎都没有任何留恋地又急着要分手了。
就那几句话,似乎没说什么,又似乎说了很多,也许只有高智商的人才这样交流。
这样在山水间出没了一会儿,一行人来到另一处靠山临湖的庭院。
相较于祗孤园,这是个不起眼的的小院子,但正房加上两边的厢房,以及别致的庭院,还是显得很有格调,尤其是庭院向前伸出,空悬湖面上,似要融化于湖光山色间。
庭院门楣上有一匾额,上书“音苑”。两小一看,就猜出这是宫羽在总舍的住处。
看来总山长的弟子们,被打发到各州各地去开拓发展,就好像孩子长大了出外闯荡,京城总舍这个家里,总留着房间等待游子归来。
一念及此,聂璞和小倩都很替宫山长高兴,聂璞更是想起了朱先生,想着抽个时间去看看他在总舍的栖息之处,顺便理顺自己真传弟子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