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里,张淑妃早从徐嬷嬷神色间看出了结果,心思也转了好几圈,此刻面上一片淡然,轻轻一挥手,“看来安永还真是被冤枉的。把这胆大包天的贱婢拖出去杖毙。”说罢,抖了抖衣袖,准备起身离去。
翠珠摇头大喊,“不!”
于丹青同时出声,“娘娘!”
张淑妃淡漠的看向她。
于丹青双目灼灼与之对视,“娘娘,请恕臣女冒昧!您失去的金孙,同时也是臣女的侄子,是敝府第四代的头一人,身份高贵自不必言,敝府上下也都盼着他的到来。而这翠珠,不过一介贱婢,她的命哪够抵偿您金孙之命?况且,她是大哥院子里的丫头,大哥与大姐姐乃一胞同母的嫡亲兄妹,他的丫头岂会谋害大姐姐,后嫁祸于臣女?”
扫了眼翠珠,见她已经瘫坐在地呆滞的望着张淑妃,又道,“是以,臣女以为,翠珠身后,定有主谋,翠珠不过是一颗棋子。倘若不将她背后之心揪出,您的金孙,臣女的亲侄子,必会死不瞑目,含恨九泉!”朝她一福身,一脸诚挚,“臣女恳请娘娘为那可怜的孩子主持公道!”
张淑妃红唇抿得死紧,注视着于丹青无懈可击的真诚面庞。
以前的于丹青,隐忍,装傻充愣,息事宁人,身上总蒙着一层看不透的轻纱,像一个固守阵地的哨兵,仅仅是固守,不曾有过张略。
眼前的这个女子,言辞犀利,与她针尖对麦芒,步步紧逼,丝毫不给她轻松揭过的机会。
她变了,的确变了,从她在地窖对待血刹门之人时,就变了。
这,似乎才是真实的于丹青。
呵呵。
张淑妃笑了,仪态万千的扶了扶鬓角,懒懒的靠回了椅子,“安永提醒的是。本宫倒是关心则乱了。此事便交给你了,审吧,尽快给本宫的金孙报仇。”
“是!臣女遵命!多谢娘娘信任!”于丹青脸色如常,应答得铿锵有力。
回到座位坐下,喝了两口茶,俯视地上的翠珠,“如今证据确凿,你还作何狡辩?”
“哇”的一声,翠珠崩溃大哭,双臂环抱自己,惊恐的看着她,“二小姐饶命!饶命啊!二小姐救救奴婢!”
于丹青眼里划过一丝冷芒,顺手抓起印泥铁盒在桌上一拍,喝道,“大胆刁奴!娘娘面前岂容你如此放肆!娘娘心慈,只追究你一人,你若再这般不守礼数冲撞娘娘,为于府招了祸端,仔细你的家人受你牵连!”
张淑妃眯了眯眼,看向于锦翰,后者面上波澜不惊,她便收回了视线。
“是是,奴婢知道了!”翠珠慌乱点头,殷切的看着于丹青,“二小姐,二小姐!您一定要救救奴婢!奴婢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您不能见死不救啊!您说了,奴婢定会没事的,您不能这样出尔反尔啊!二小姐!”
呵呵,于丹青轻笑,果然!
他这大哥,跟于锦华实在不像一个娘胎出来的。
“先前,我问你话时,已跟你确认过,你和我落月阁的任何人均无接触。这会儿,是怎么回事?”
翠珠睫毛上挂着晶莹泪珠,委屈得直摇头,“二小姐!那都是您吩咐奴婢的啊!您让奴婢找檀香,给她这些东西,再按照您的命令来回答!您亲口告诉奴婢,大小姐的孩子您已经处理妥当,只是想借机除掉大少爷。您说过您会保奴婢性命的!”
说着,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包裹严实的长柄物件,膝行至张淑妃腿边,高举至头顶,“娘娘,您看!这是二小姐当时赏给奴婢的!一对赤金钗子!很沉的!”
徐嬷嬷挑眼,接了过来,掂了掂,解开一层层白色裹布,终于露出里头东西来——
一对金钗!
“二小姐,这?”喜萍捂嘴惊呼,震惊的看向于丹青。
于文正等人也脸色遽变。
于丹青忽然心头一抖,捏紧了袖口,不由瞟了一眼檀香。
这对钗子,从知道事情原委之后,她便不曾戴过。本想拿去当了,后来想着这套头面其实意义甚大,她也不差这点钱,便歇了心思,权当战利品供着了。
檀香接触到她的视线,忙惊惶摇头。
张淑妃眼神一亮,登时坐直了身体,威仪的看着喜萍,“怎么回事?”
喜萍连忙跪下回话,义愤填膺的开口,“奴婢失态!请娘娘责罚!这对金钗,奴婢见二小姐戴过!先前陈家表少爷暂居府中时,有次家宴时,二小姐就戴的这钗!当时小姐、三小姐和四小姐还对二小姐好一阵夸!都说这金钗很美,与二小姐很称!奴婢当时就多留意了几眼!断不会认错!”
张淑妃摆摆手,环顾众人,最后将目光定在于丹青脸上,“安永,这金钗是你的?”
于丹青颔首,“是,这钗的确是臣女的。不过,臣女只戴了那一日,之后便收起来了。说起来,也有好几个月未曾动过它了,不知道为何会在翠珠手里。”
“二小姐!这明明是您赏给奴婢的。您说只让奴婢做这么点事,完事后,挨几顿板子就行了!也怪奴婢糊涂,起了贪念,没能经受住诱惑……早知事情如此严重,奴婢说什么也不会答应您的!”翠珠悔恨交加的对着于丹青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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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恶奴!”于锦翰气愤的冲过去,用力踹了翠珠肩膀一脚,厉声责问,“我平日待你不薄,你竟然为了这么点蝇头小利就包庇恶人,与其同流合污,你对得起我?对得起淑妃娘娘?”
翠珠痛得冷汗涔涔,捂着肩膀朝他摇头求饶。
于锦翰一甩袖,略微敛神,跪在张淑妃面前,“娘娘,如今幕后黑手已出,请您为华儿和小侄子做主!”
张淑妃扬了扬嘴角,怜悯又愤怒的看这于丹青,“安永,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于丹青垂目,果断跪地,挺直脊背望着她。“此事大有蹊跷,请娘娘恩准,容臣女仔细想想!”
“二妹妹,事已至此,你还有何可狡辩!”于锦翰转头,眼角通红,又恨又悲的看着她,“我知道,你和华儿自小不睦,为兄以为那些只是女孩子间的小矛盾,从未偏帮谁。想着你们毕竟是亲姊妹,事情过了便过了,不会记在心上。哪知,你竟是这般阴毒,害了华儿的骨肉不说,还妄图嫁祸于我!为兄,实在寒心!”
说罢,又看向于文正,“爹,二妹妹对华儿如此狠辣,令于府背上谋害皇家子嗣的罪名,若是皇上追究起来……”他突然停住,摇了摇头,一脸的痛心疾首,“其心可诛!如今还拒不承认,若是此次不严加惩戒,儿子唯恐,今后其患无穷!”
于文正脸庞冷硬,看着他不说话。
自从见了于丹青在地窖对付血刹门门徒的手段,他对这个女儿就已经有了改观。赐婚那日,瞧见于锦华的举动后,还专程嘱咐过她,无论如何,她们毕竟是亲姊妹。眼前看来,她倒是听了他的话,没对于锦华下狠手。
只是……翠珠这事,是否是她的手笔,他一时间拿不准主意。
她和于锦华如何闹腾,他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于锦翰是他的嫡长子,若是她将手伸向了于锦翰,将于府牵扯……
正在他踌躇间,耳边传来楚云逸冷淡清冽的声音,“凡事讲求证据。翠珠是于大少爷的人,她到底受了谁意犹未可知。这对金钗,来历也是问题。安永,你仔细想想,谁能偷得你的首饰?”顿了顿,补充道,“重点想,平日能接触你首饰的下人。”
于文正皱了皱眉,暂时抛开了心中纷杂的思绪,沉目看着于丹青。
楚云逸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于锦翰也不好继续逼近,端着一张愤怒的俊脸转过头去。
张淑妃打量着他的神色,笑了笑,让徐嬷嬷扶他起身,回去坐着。
于丹青看了眼楚云逸,便端着茶杯兀自分析。
他说得对,她这院子护卫得犹如铜墙铁壁,外人基本不可能进得来,遑论翻箱倒柜实施偷窃,唯一的可能,便是内奸。
张淑妃好整以暇的打望着她,唇角的笑意未曾停过。
“可否用指纹鉴别?”于丹青的眉毛微微蹙起,楚云逸突然开口问道。
平常,大家在文书、字据上按手印,仅仅是作为一种形式,很少真正比对指纹的。即便比对,也是让人重新按一个,两相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