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逸回到于丹青厢房,于丹青还在昏睡中,即便睡着,那秀气的眉毛也是紧紧蹙起。楚云逸不由皱了皱眉,询问了莫澜几句,便将他们都打发到了屋外,然后伸出手,温厚指腹轻柔的抚平了她眉间的皱褶,手指滑下,缓慢抚过那苍白细腻的脸蛋,在那破败不堪的唇瓣旁生生停住,眼中闪过一道冷芒,看她半晌,和衣躺到床上,长臂搭在她腰上,闭上了眼。
约莫一刻钟之后,突然响起敲门声。
楚云逸张开眼,眸色清明,打量了于丹青一番,起身,坐在床沿问道,“何事?”
“启禀王爷,坦格木次子坦格西尤求见,说他知道蝎王的下落。”门外传来贺将军沉稳的声音。
楚云逸眸色微动,沉吟片刻,道,“让他在庭院候着,本王稍后就去。”
“是。”贺将军应声,离开了。
楚云逸将莫澜等人唤回房间,尔后,去往庭院。
在门窗紧闭的厢房里呆了一会儿,乍然来到室外,草原夜间的干冷便凸显出来,即使没有风丝,呼吸间带入的冷空气也足够让人心肺一凛,其间还夹裹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烤蛇味,烟灰气儿,这滋味,着实不妙。
楚云逸剑眉轻皱一下,走下台阶,来到庭院。
庭院中,一名十八九岁的男子面朝台阶,安静的站在那里,贺将军等十余人抱剑杵在周围。众人见到楚云逸下来,立马抱拳行礼。
楚云逸略一点头,清冷的目光落在那在年轻男子身上。此人面容不似寻常草原男人那般红黑粗犷,他肤白细嫩,身材劲瘦,细长的眸子透着缕缕精光,年纪虽小,却自有一派沉稳睿智之姿。
此人便是坦格木次子坦格西尤,也是风影提供信息里所说的坦格部落诸葛亮,近两年,坦格木的诸多决策都是出自这个男子之口。
“下官坦格西尤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视线里的男子恭敬的朝他跪下,双手伏地,叩行大礼,声音平静清冽,不卑不亢。
楚云逸收回思绪,轻启薄唇,“平身。”
坦格西尤谢恩起身,复又跪下,额头触地,恭声道,“王爷,下官深夜求见,是为孽妹和家父赎罪而来,为对北境有大恩的娘娘而来,也是为三千坦格部落勇士而来。多谢王爷给下官这个机会。”
楚云逸精致的唇角微微勾起,勾出几许嘲讽,负手身后,淡淡道,“是吗?”
他的语态太过平淡,与传闻里他对于丹青疼宠无限有些不符,坦格西尤不禁眯了眯眼,掌心溢出一层薄汗,定了定神,抬头,满脸的自责和忏悔,“回王爷,是的,下官句句属实。”
略一停顿,又道,“下官奉家父之命去迎客居右侧拦截行人,下官不知所为何事,一直安静的守在那边。后来,贺将军和许将军率队从眼前经过,下官才有所惊觉,恐怕家父让下官拦截的并非普通行人。许将军告知,家父对娘娘和昌盛贵客起了歹心,他奉命来清剿逆贼。下官始终不信。谁知,方才章将军又来,说王爷下令,格杀勿论,下官这才有些信了,匆忙赶去现场,一看,朝廷驻军正和部落人抵死厮杀,还有遍地的凤火蝎。”
深吸一口气,痛心疾首道,“前些日子,下官偶见孽妹房中摆了一只凤火蝎,下官询问,她说那是一只死蝎子,她准备用来熬制美容汤药的,下官不疑有他,便将此事抛诸脑后。今日方知,那蝎子兴许便是沉睡中的蝎王。家父性子直鲁,对王爷有些误会,孽妹一向又对家父愚孝……”摇了摇头,“或许这才有了今日这出大逆不道之举,家父和孽妹,也算罪有应得。”
楚云逸看着他的眼,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开口,“原来如此。那满地蛇尸,又是怎么回事?”
坦格西尤颔首,坦然与他对视,眉目间有些犹疑,“蛇尸,下官也不知,蛇尸数量庞大,遍地都是,放蛇之人显然是早有预谋。兴许,有人妄图挑起坦格部落和官府的矛盾,或者挑起我大永朝与昌盛朝的矛盾。此人,用心险恶,其心可诛。家父说,他怀疑贼人就在昌盛将士中,这才不得已朝昌盛将士出手。”轻舒一口气,叹道,“还好,娘娘和昌盛太子并无大碍,没有酿成更大的悲剧。昌盛太子是我北境的贵客,家父对昌盛太子并无恶意,该是因为太子护着王妃,家父才误伤了太子。”
楚云逸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
坦格西尤打量着他的神情,手心汗液更多。
楚云逸面无表情,眉眼间俱是清冷疏离,这般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真正是不怒自威。
坦格西尤到底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郎,也一直呆在北境这方寸之地,平素见到最大的官也就是赵知府和贺将军了,何曾与身处京城权利中心的权贵接触过?
在楚云逸浅淡又似乎了然的眼神里,坦格西尤终究没能扛住,眼皮突地连跳几下,垂下了眼帘,朝他磕了个头,平复了一下心绪,才抬头望着他,道,“王爷爱民如子,坦格部落是北境的一份子,部落人亦是您的子民,如此这般,实乃煮豆燃豆箕。下官斗胆,恳请王爷收回成命,放坦格部落一条生路,下官替所有部落人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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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逸不置一词,神色淡漠的看着他。
熟悉楚云逸的人,定能从他眼里看出些许极力遏制的不耐和杀气。
然,坦格西尤对他并不熟悉,仍双手紧贴在地上,强作镇定的和他对视。
他手上有筹码,不怕楚云逸不答应他。楚云逸能为于丹青动用军队,置数千驻军和部落人生死于不顾,他相信,为了让于丹青免被蝎王夺命,楚云逸也能放过他坦格部落勇士。何况,楚云逸来北境之后的所作所为,不难看出他的确是个心系北境黎明的一方长官,自己现在给他一个台阶下,既能救于丹青,又能救数千北境人,他定会欣然接受。
对,就是这样!他是为楚云逸好,楚云逸没有理由拒绝他!
坦格西尤心中如是告诉自己,眼神骤然坚定,连那劲瘦的背脊也挺直许多。
楚云逸眸底闪过一丝讥诮,转瞬即逝,仿佛不曾出现过,就那么淡漠的俯视着半丈开外跪着的这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