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丹青迟迟没应声。
一声叹息从楚云逸鼻尖逸出,他忍住捏碎帕子的冲动,一手固定住于丹青的头,一手继续给她擦头发,动作平稳而轻柔。
于丹青感觉不到他有丝毫情绪。
可她就是无比确定,他在生气,在害怕,在疼痛。
她想安慰他,想跟他解释,又怕说出来后,他会自责,会更痛,会对那个女子满心愧疚,甚至,心生爱怜。
毕竟,他们曾有那么多年的夫妻之名,又有两次夫妻之实,还育有一双如此可爱的儿女。
那是个让人心疼的女子,那么纯粹,那么善良,那么痴情,那么悲惨……
而她是个自私的人,尤其对于感情,要么不爱,要么唯爱,她无法容忍他的心里还有别的女人。
尽管,她时常觉得,那个女人就是她,她就是那个女人。
她很矛盾。
她曾设想过很多种告诉他那些事情的场景,从没想过以梦话作为开端,更没想过,他们会在他初初入京,楚云哲刚走的情况下谈起这个话题。
她还没做好准备。
于丹青的身体渐渐僵硬,双手也慢慢垂了下去,一时间竟不知该放在哪里,想从他怀里退出来,又觉得过于突兀。
这样陌生的疏离,他们之间似乎从未出现过。
以前冷言讥讽,打打骂骂,也好过这样形同陌路。
头发再湿,总有攒干的时候。
楚云逸把最后一张干燥的棉巾放在榻上后,扶着于丹青的肩膀把她挪回榻上坐好,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声音浅淡,“父皇该下朝了,我去看看他。早餐,你先吃,不用等我。”
好冷淡!
于丹青心神一颤,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抬头看他。
他的神情比他的声音还要淡漠。
于丹青抿了抿唇角,缓缓放开他,回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桌上的稀齿象牙梳随意的梳理着微润的长发,对着门口处他的背影说道,“早餐很重要,再晚也该吃。”
男人身形微顿,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啪。
精致的象牙梳被人拍到梳妆台上。
于丹青抬手捶了捶额角,气郁低骂,“于丹青,你傻了么?”
天光已经大亮。
晨雾早已散尽,楚云逸独自走在清幽雅致的九曲长廊上,突然停下脚步,眯眼望向天边的日轮。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眼前一片晴好,心却如坠寒潭深渊。
一团浓郁的白雾从他面前氤氲开来,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
楚云逸垂眸看去,又一团硕大的白雾从他嘴边散出。
原来,是他在叹气。
于二小姐对楚云哲有多深情,他此刻就有多痛。
说不定,她哪天就拥有了于二小姐的记忆,甚至,如他一般,记得了前世之事。
很久以前,他便想过这种可能性。
只是每当这样的念头兴起,他便果断的将它掐灭了。因为,她跟那人如此不同,她一定不会受那人的影响。
就像他,从来都分得清她是她,那人是那人,她也一定能够分得清,她不是那人。
然而,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一抹冰冷的笑意爬上楚云逸唇角,他深吸一口气,迈开长腿,朝长廊尽头走去。
*
勤政殿。
福万全把楚云逸领进大殿后,弓着身子退到了旁边。
楚云逸跪在殿堂中央,恭恭敬敬的行了叩拜大礼。
永显帝打量他许久,淡淡的说了声平身,又给楚云逸赐了座,才道,“朕听说,你昨夜去过永乾宫?”
“是的,小全子公公说您在忙,儿臣在外候了一阵,迟迟不见殿门打开,便回去了。”楚云逸坦然应道。
这事原本没有隐瞒的必要,况且,瞒也瞒不住。
永显帝点点头,“雪山芒朕已收到,交给赵神医煎熬了。你来见朕,有何要事?”顿了顿,又道,“朕记得,信里,你只说了会设法取得雪山芒,尽快送京,却未说你会入京。”
楚云逸颔首,“儿臣擅自入京,实在有不得已的理由,请父皇见谅。”
“哦?”永显帝略一挑眉,“什么理由,说说看。”
楚云逸道,“理由有三。其一,雪山芒事关父皇龙体,非亲自护送,儿臣难以放心。其二,拷问慕容拓时,他曾有言,即使有了雪山芒,您的毒也解不了。儿臣想亲眼看着父皇康愈,或者,在您跟前尽最后的孝道——”
福万全倏地捂住了嘴,满眼惶恐的瞪着楚云逸。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