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七节 强者之道(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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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前有一只困笼中莺,每天早晚都会发出声声哀鸣,顿感凄凉,心生怜意。好象听到这只鸟埋怨当初人们将它捕获后困笼中,身陷密网而不能自拔。自知命运不济,以为行将就死。哪知却到了高门官宦之家,得到主人眷顾。 好今日侥幸未死,聊借这幽幽鸟笼作为栖息之所,劲厉清风中发出哀鸣。

这便是曹丕所作诗歌大致意思。其实蔡吉也知历史上曹丕善写怨妇诗,能把女子闺怨之情模仿得惟妙惟肖。可一想到一个十三岁少年趴案牍上,泪眼婆娑,凄凄哀哀,自比金丝雀着写闺怨诗样子,蔡吉又不由地有些忍俊不禁起来。

曹丕趴榻上战战兢兢地观察着蔡吉脸色。这首《莺赋》是他那日蔡吉甩袖而去之后幽怨之作。灵感来自于黎阳袁府之中眷养黄莺鸟。许是感同身受缘故,曹丕觉得这次赋比以前任何一次写都要好。于是便将纸片一直带身边,待夜深人静之时再取出细细品味。可谁曾想纸片竟会这当口鬼使神差般地掉蔡吉脚下。腹怨主上之罪,可大可小,全凭眼前少女好恶而定。何况还是“人赃并获”,任何解释这会儿都显得苍白无力。曹丕眼下所能做也只有一声不啃地静侯对方发落而已。

“黎阳府中黄莺就如此哀怨?”看完全文蔡吉朝曹丕挑眉问道。后者挣扎着想要起身告罪,却被蔡吉抬手阻止道,“罢了。就算孤放莺出笼。莺又能飞往何处?不过是沦为鹞鹰口中之食而已。”

言罢,蔡吉将写有莺赋纸片丢还给了曹丕。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帐篷。曹丕拾起纸片,心里五味俱杂。正如蔡吉所言,就算这会儿她放曹丕离开齐营,曹丕也不见得能得到他想要自由。正如莺离了牢笼依旧是猛禽猎物。自由既需要付出代价,也需要获取力量。

曹丕将手中纸片揉成了一团。长那么大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有了想要变强渴望。不是为了建功立业,不是为了名满天下,不是为了万贯家财。而是为了挣脱命运束缚,挣脱曹家子、齐侯夫、三姓家奴等层层身份禁锢。就像父亲那样摆脱赘阉遗丑禁锢。因为只有正真强者才能掌控自己命运!

有人立志挣脱出身与身份束缚欲成为独立强者。有人则终其一生都攀附出身与身份大树上,并将此视作自己力量源泉。如果说曹丕选择了前者话。那袁氏三兄弟无疑就是后者典型。袁谭和袁尚都坚信自己出身高贵。袁氏一族乃天命所归,因此两人毫不犹豫地都选择了登基称帝。而袁熙虽然从来没有过称王称帝打算。但他同样打心底里将四世三公汝南袁氏视作天一般存。

然而乱世之中出身与官位不再是衡量地位高低标准,实力强弱才是决定胜负关键。随着作为袁氏兄弟物质后盾、精神支柱袁氏家族,与其他诸侯争战中屡战屡败,袁熙心中某些东西也逐渐崩塌。

“蔡安贞竟将三千胡骑一并斩杀!此女与那曹孟德又有何区别!”

河间城城头上,韩珩一面注视着城下齐军像撒豆子一般将三千颗头颅抛于城门之前,一面愤愤不平地责难着蔡吉残忍。反倒是站他身旁袁熙表情虽也颇为惊讶,但眼中多流露出却是一种难以言喻麻木。不可否认,袁熙完全没有料到那个曾经易京城下温文尔雅少女诸侯。竟也会有如此蛮横残忍一面。但他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所身处是一个何等残酷世界。

连妇人都如此心横手辣。熙又如何是天下诸侯对手——抱着这一想法,袁熙未等城外齐军表演完毕,便已转身走下了城头。韩珩见状连忙一溜小跑着追上袁熙进言道。“大将军,齐军如此做派,乃是为了打击城中军心,此事不可不察。”

“那依子佩之见,熙该如何应对?出城抢人头乎?”袁熙回头不置可否地反问道。

韩珩却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对!就是要抢人头。正所谓哀兵必胜。大将军只需派一队兵马出城作势抢回几枚首级,再设坛祭拜,便可鼓舞城中士气。”

袁熙停下脚步嘲弄地笑了笑道,“祭拜乌桓人首级,鼓舞汉家子弟士气?”

韩珩则毫不理会袁熙嘲讽,反而郑重地向其拱手进谏道,“城外既是乌桓人之首级,也是大陈盟军之首级。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还请大将军以大局为重。”

袁熙见韩珩如此坚持只得,叹了口气道,“罢了,此事吾会安排。”

可韩珩却并没有就此罢休。只见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确定周遭没有闲人之后,步上前凑袁熙耳边低声问道,“大将军可是让夫人与公子收拾行装?”

韩珩这里所说夫人并非后世名闻天下河北第一美人甄夫人,而是袁熙正室吴夫人。袁熙固然迷恋甄氏美貌,但终究吴夫人才是他妻子,他孩子母亲。因此袁熙这一路转战南北至今,始终都将吴夫人与儿子袁谦带身边,以保证她们母子安全。可眼下看来就算留自己身边也不见得能活命。于是袁熙便让吴夫人暗中收拾行装,一有机会就将她们母子送出城去。

这会儿听韩珩提起此事,袁熙不由皱眉道,“子佩听何人所言?”

韩珩却不正面回答袁熙,而是苦口婆心地向其劝阻道,“大将军切不可将家眷送出城,否则城中军心不稳,怕是难以抵挡齐军攻势。”

被戳中心事袁熙,为了老婆儿子也不再同韩珩绕圈子。直接向其反问道,“子佩真以为吾等能抵挡得住齐军?”

饶是韩珩口才了得。这会儿被袁熙如此一问不禁也为之语塞起来。这并不是说韩珩不知道如何回答袁熙,而是因为他从袁熙话语中听出了深深绝望。连三军统帅都不抱争胜之心,甚至连自保之心都没有,臣下又能如何处之?

事实上,对胜利不抱希望可不止袁熙一人,至少建安五年十一月,远魏郡邺城之中同样也没几个人相信袁术能抵挡曹操进攻。话说曹军围攻邺城不过才四个月时间,彻底隔绝邺城与外界联系亦不到两个月。以邺城存粮莫说是两个月了,只要城内军民省着点吃坚持个两年亦非难事。可就是如此短暂两个月围困。却让对外号称固若金汤邺城俨然由河北第一城沦落成了一座鬼城。

究其原因倒并不是曹军邺城动了什么手脚,而是袁术“吸取”了扬州惨败教训之后。极其看重囤积军粮。邺城四个多月前就有曹军外围游击,背后又有貌合神离袁尚窥视,袁术自是难以从城外征集粮草。于是他便将目标由城外村庄,转到了城内百姓。经过一个多月鸡飞狗跳征粮之后,袁术部粮仓是满了,可城内百姓米缸却空了。

微露晨曦下,一阵朔风掠过带着,为本就冷清西市平添了几分萧瑟。段娥眉头戴兜帽一路穿行于泥泞街市之间。此地乃城中贫户聚之所。到处可以看到面有菜色百姓挤破烂窄小草棚里发呆望天。发呆并非是因为闲得慌。而是为了可能减少活动保持体力。西市饥饿比城中任何一处角落都来得早。事实上,早一年前这里就已经有了饥荒迹象。而城池另一头衣着光鲜富豪名门却还夜夜笙歌。直至袁术手下叩响这些深宅大院朱门,门内郎君、娘子们才有所收敛。甚至装起了“穷人”。

绕了几个圈子之后,段娥眉转身闪进了一间生意萧条肉铺。铺子内光线昏暗,苍蝇横飞,铁钩上零零星星挂着几片好似狗肉东西。真不晓得这片人都饿死地方,掌柜从那儿弄来狗肉,又打算卖给谁。不过此间屠夫似乎也没有做生意意思,只见他正枕着砧板打瞌睡,腰带上插着把牛耳尖刀,全然没有注意到已有生意上门。

啪地一声,段娥眉将一枚特殊铜板丢了砧板之上。原本好似睡得正熟屠夫突然睁开眼睛扫了一眼那枚铜板,跟着却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似地又闭目养神了起来。见此情形段娥眉一把收起了铜板,亦无视那屠夫,自顾自地穿过铺子来到了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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