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抱着小灰毛,坐在正中榻上,一边抚着小灰毛,一边道:
“今日的事情你们也都瞧见了,说实在话,今日哀家心里头不大舒服,其实那件儿东西也罢了,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便是好东西,我这里堆跺成山的,也不大稀罕。只是一件,你若要摔,哪一刻摔不得,非要在贺喜时候当着许多人跟前?幸而没溅着太妃,那贝勒爷又是一位好脾性儿的,若是严厉些的,我便打发了你去赔罪,人家也不见得稀罕你那条命。”
我知道我打碎了那瓷壶确实有错,并不敢多言。但我仔细回想了一番,便感到有些不对劲。
这端茶倒水的我每日要做多少回,虽不算炉火纯青,也能说是得心应手了,抓个茶壶都能掉落,不像我会犯的错,甚至也不像乘月、小榕子、小转子任何一个人会犯的错。那郎窑的细瓷壶再怎么细滑,也还是个瓷的,滑溜到攥不住,实在有些异常,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提壶的那只手。
糟了!
方才乘月递帕子给我擦手,我竟然接过来擦了,就算壶把上真的有油,沾到手上的也已经被擦没了,不过好在碎片上也许还有油渍。
我心里已有了些想法,便向太后磕头,道:“太后请略听奴才几句话,今日奴才打碎了那瓷壶,失了礼节,奴才自知该死。只是,奴才以为事情有些蹊跷,那郎窑的壶滑手的有些异常,希望太后可以令人视看一下那壶的碎片,查一查把手上可有没有些油滑的东西。”
太后神色中有几分惊讶,道:“你的意思的是有人刻意往壶把上涂了油滑东西?这话为你自己开脱的也太不像了,哀家自来倡导知错能改,你摔了那壶已是人所共见的事实,如今你不肯认错,反赖起来。像你这样的人哀家见得多了,枉哀家一直看好你,今日哀家对你非常失望!”说着转过头去,不再看我。
我知道太后误会了,太后以为我是故意找理由辩解,我又向太后磕了一个头,道:
“太后教训的是!让太后感到失望,奴才罪该万死,只是奴才并不是不肯认错才辩解,实在是有些冤屈才要辩解,太后英明正直,治理慈仁宫一向有规有法,定不希望咱们慈仁宫有含冤抱屈之事,况且奴才伺候太后这些日子里头,太后也能知道奴才是什么样的人。”
说到含冤,太后神色中有哀伤不忍之意。我想,她大概是想到了藻明。
乘月在一旁看的清楚,忙道:“妧伊,你也不用再为自己辩解,要说伺候太后,你也是这里伺候的时日最短的,自然更不可能把真性子放在外面让大家瞧着。再者,那茶壶连着茶水一齐摔碎了,且别说上面没油腻,便是有,此刻也已被茶水洗掉了,你拿不出好证据来证明那壶上确有油腻,说的再多也无益,不如好好向太后认错才是正理!”
乘月说完,见太后没有反应,便又向太后道:“太后,自藻明姐姐去了之后,我虽是资历最老的,年纪却不大,说话也没份量,咱们宫里的宫女太监们便有许多人不大服从我的指点管教,一个个都上头了。妧伊方才说的对,太后治理慈仁宫有法有规,太后此时不拿出宫法规矩出来些杀鸡儆猴的事情,将来大家看您老人家好说话,不想着您是不忍心罚他们,倒像是您老人家不敢罚他们似的,一个个可都要反了呢!”
一句‘不敢’,恰似一把利剑,正戳中这并非正经又无实权的太后心头,此时太后若不罚我一下子,倒像是她作为太后,连些手段也不敢用似的。
太后便严厉起来,向众人道:“妧伊伺候了本宫这许多日子,本宫也不忍罚她,只是她已犯了错,你们众人都出个主意,该如何是好?”
刘公公、小转子、小榕子等人都在旁,一言不发。
胡嬷嬷眉头紧皱,思忖了一回,道:“当初是奴才将这妧伊引进慈仁宫来的,如今她有了不是,还请太后尽着责罚,或者打一顿,或者关起来,或者发落了出去都使得,奴才引教不力,自己也须得前来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