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导章13相思已存
这里正争执,不留神四周已围上了许多看热闹的人。忽见人群一角忽散开,走进来两位面如冠玉、目似辰星的年轻公子。
牵马的那些人中跑出一位小童,迎了上去道:“少爷,那人逗咱们的马反被踢了,他还要寻事呢。”
两位公子听毕,相视一笑,其中一个形体稍高些的道:“这算什么事儿?我们远远走过来见这么些人围着,还以为怎么了呢。”
说毕走到贵儿跟前,稍稍躬身作了个揖,道:“这位大哥不知道怎么称呼?”
贵儿反有些怯,道:“敝人乔贵儿,是护军参领威武大人府上的家人。”
那公子道:“原来是威武大人府上的人,我父亲与威武大人也曾交好,在下柳疏辰,父亲是銮仪卫使柳句方,这位是我的弟兄柳遇辰。方才我们的马惊扰了大哥,疏辰在此向您致歉,尊府与我们府上都是世交,不必为这等小气伤了和气。”
沈大娘忙道:“不敢当不敢当!贵儿今儿想是太忙乱,有些火气,所以惊了公子的马。”又叫贵儿:“还不过来赔罪呢!”
贵儿见那公子当着众人致了歉,自觉面上也有了些光辉,又见沈大娘如此说,便也顺着说道:“方才是火气大了些,惊了公子的马,敝人这里也给公子赔个罪。”说着也作一揖。
沈大娘忙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这就算过去了。”又向那公子笑道:“这也年下了,我们做下人的跟着我们府上小姐出来办年货,都是世交,看在我们府上小姐的面子上,今日之事还请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柳疏辰道:“大娘不必怕我计较,疏辰从不是那等锱铢必较之人,您即便不拿出尊府小姐这个名头儿来,我也不会跟他们计较的。”
妧伊听到这里,便上前道:“柳公子宽宏大量,我们自是感激。只是今日本是我带着我们府里人出来办事,沈大娘说的也并不错,何以见得一定是沈大娘拿我小姐的名头儿压你呢?况就拿这名头出来压你,也并不足以,因此更不可能了。”
柳疏辰笑道:“小姐真是好口齿!闺中弱女能有此一辩,实令我刮目。”还欲说话,柳遇辰在身后拍疏辰肩道:“今日父亲令我们出来采买烟丝礼品,我们早该回去了!”疏辰向他点头道:“正是,咱们走吧!”于是向妧伊一笑,一行人告了辞,上马而去。
妧伊本不有些不服气柳疏辰说自己那个‘辩’字,但见他们走了,也只得同众人打道回府。
晚上,妧伊散了头发,换了寝服,在自己屋里桌边坐着,一手托腮,对镜发呆。
忽想起白天遇到的那个柳疏辰,心里想道:“这人真是奇怪,又刁钻、又风趣,家里头官不小,却没什么官少爷的谱儿,生得也算端正,又能知礼节。”如此想来,心中生出了一丝倾慕。
妧伊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正是黛眉桃目,朱口峰鼻,又忽想起母亲对自己说过的话,再想到自己年岁将足,要去应选,便有些伤感。
于是起身,想要杯茶,扫视了一周,见丫鬟们一个也不在,便欲开门去寻。
走到门边,只听得小丫鬟们笑着议道:“我听做粗活计的大姐姐们说呀,今儿贵大爷可是遭殃了呢!往常咱们在他跟前受的气,今儿可不都叫那马给补上了!”语毕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
又一个道:“今时可不同往日了,听得老爷在外头行事都是对人毕恭毕敬的,贵儿又是什么东西,竟去惹大官老爷家的马。”
另一个道:“你们不知,贵儿其实也不敢惹人家,想他那老脸当着众人被马踢了,面儿上过不去,只得硬着头皮闹着撒撒气呗!他那样儿,才不敢真动手儿呢!”
妧伊听毕,知她们在贵儿跟前平日有气难平,令她们说些取笑话儿乐一下也好,便自己回去倒茶,喝着又思索一会儿,也自睡了。
时日飞快,转眼已是除夕。
这晚,眉舒家中几位亲戚姊妹弟兄都聚在一处同父母取乐消遣,院里处处点灯张彩,墙外街上传来喧天的锣鼓声和人群的喝彩声,闻之便知热闹非凡,站在楼子便上可以望见远处漫天星星点点的焰火闪烁。眉舒同家里人用毕团圆宴,因除夕这夜有坐夜习俗,众人都不曾休息,团坐在一处吃各色果点,饮一些清淡甜酒,又聊些家常。眉舒坐了一会儿便有些呆不住,出来院中闲逛。
院里有几个小厮正在准备架子放花炮,眉舒见了便问:“不过是放些礼花炮,你们准备这么大架子做什么?可知你们皆是一群不长脑的货!”
有一小厮道:“回姑娘,听跟老爷的大爷们说,因今年不同往年,朝中西洋教会的传教士汤若望汤大人的弟子从西方带回来许多西洋烟火和玩意儿,分与了朝中不少大臣,咱们老爷也得了一个,看着通体方大,且与咱们的炮仗不同,是以特特架个大些的架子放它,想来应当不错的。”
眉舒听罢甚是惊奇,围着那西洋来的烟火,转着圈儿细细的瞧,道:“你们且先别放,我这会子要去寻一个人,等她来了你们再放,可记着了没有!”几个小厮都道:“是!”眉舒便回房换了衣服,叫人排了马车,带了丫鬟,兴兴头头去找妧伊。
到了妧伊府里院子,只见院中略点了几盏灯,仍旧是冷冷清清,全无半点过年的喜庆之气,便有些纳罕。
眉舒搭着丫鬟的手,朝妧伊屋里走去,推门却见妧伊坐在椅上流泪,见眉舒带着丫鬟来了,迅速擦去了泪,问道:“大过年的,你怎么来了?”
眉舒道:“是啊!这正是大过年的,也不知谁在那里淌眼抹泪呢。”
妧伊道:“一年大似一年了,说话还是这么不饶人,可哪里像个安安静静的姑娘家。”
眉舒道:“你在这屋里头闷着做什么,怎么不陪你爹娘坐夜说说话儿,吃些好东西去?”
妧伊眼圈一红,道:“不提也罢,反正团圆宴已过,这坐夜我去与不去也不重要。你倒问我怎么不陪着爹娘坐夜,你怎么不在家里同你父母兄弟姊妹诸人享乐,跑到我们府里头做什么来了?”
眉舒道:“我父亲得了一个西洋来的烟火,好的实在奇特,他们今夜要放,我想你不曾见过,便亲自往这里来叫你,咱们一同瞧瞧这西洋来的家伙是怎样。幸而咱们两府离得不远,要不等我来叫完你,他们早已放过了,快跟我走罢!”
妧伊想了一想,道:“女孩儿家半夜家跑去亲戚家里实在有些不像。”
眉舒拉着妧伊起来,道:“你自个儿在这呆着,我就知必有缘故,你就去我家里头看看,你家里人未必计较的,且不必考虑那么多,跟我瞧瞧去罢!”说罢连拉带扯,推着妧伊上了马车。
妧伊坐在车上,掀开遮窗的小帘,借着月色看着悬在自己家门口上方的朱红色匾牌在身后渐渐远去,心中莫名轻快了许多,她今夜在这府里受的委屈,仿佛也远去了。
到了眉舒家门口,只见匾额左右各挂一只巨大的大红色锦绣云华圆灯笼,门两侧贴着红底金字的对联:“百世岁月当代好,千古江山今朝新。”于是二人进府。
先导章14星夜花火
眉舒拉着妧伊,二人到院子里头。
那些小厮见眉舒回来了,便道:“小姐请略等一等儿,老爷方才打发人来吩咐,要在午夜时分准时放呢。”
眉舒便有些不乐意,但因是她父亲的意思,也不好驳,便白了那小厮一眼,转头向妧伊道:“我们府里后头有一个地方好玩,这会子咱们就往那里去罢!”又回头叫那小厮:“你去厨房里头,叫他们准备几碟好的果子点心,摆到那府后小山上,再取一壶淡茱萸酒,暖热了我们喝!”
于是两人散步,慢慢往府后头去。眉舒边走边问道:“方才在你家里,你为何哭呢?”
妧伊叹了一口气,“也不瞒你,我心中今晚着实不快。方才我们府里团圆宴上,我父亲给我和我兄弟派了压岁钱,分明我们二人得的都是一样的松花银锭子,我兄弟拿着他那个锭子嫌少,非闹着要我手里的。本来送与他我也无妨,只是他言语实在傲慢无礼,我忍不住,说了他两句,冯姨娘便委屈的跟什么似的,挤眉瞪眼儿的嫌我说的重了。我父亲也跟着她呵斥我,我母亲在一旁,因我父亲在,她也不敢为我辩驳。我想来想去实在气不过,便说头晕,就回了房。我母亲瞧着我这样儿,想必心里难过,只是她作为正妻,又不能下席失了礼,这会子还在那里干坐着呢。”
眉舒听毕气道:“又因你那弟兄是男儿,你父亲偏疼他了?要我说,这起人的想法儿实在令人可气,凡生了男儿,个个都是高兴的。生了女儿便似落了灾一般,难道不曾想到,没有女儿,何来男儿?要我说,咱们女儿家可比那起蠢笨男子尊贵多了。”
妧伊道:“我也时常这么想,然而众人的想法,由不得你我。”
眉舒道:“我家里就好,我父亲虽有几个儿子,也不见他光明正大地偏了谁,倒是对我好的不得了呢!”
说着,见妧伊低了头,便忙打住了。
不觉间,已到眉舒所说的小山处。妧伊见这是小小巧巧一座矮峰,借着灯光之亮,那树木便显得额外停僮葱翠。一阵清风袭来,吹偏了二人的发丝衣袍,稍稍有了些冷意。于是二人携手,披着月色款款步上石阶。
峰顶,只见小亭石桌上,果点酒馔早已摆好,当中点了一盏水晶罩子暖黄小油灯。二人坐下,天中月色正幽。
妧伊远眺灯火,道:“往日到你家中,倒是没往这地方来过,景致视野都不错的。”
眉舒手中拿着一块蝴蝶卷子糕咬了一口,道:“这还是我特特想出来的呢!再等一会儿就要放那西洋烟火,这地方又高又开阔,看烟火一定好的不得了呢!”
妧伊道:“正是。”
眉舒见妧伊仍是有些闷闷不乐,便笑着递给妧伊一块黄瓤鸡丝卷,道:“你尝尝这个,味儿甚好呢!吃了我的东西,可要讲个你们府上近日来有意思的好笑新闻儿与我听听!”
妧伊知她是想逗自己高兴的意思,便鼓舞起心情来,接过那鸡丝卷,忽想到那日办年货的情景,便道:“那日,我好不容易出了一回门,跟着我们府里沈大娘办年货去。到街市上,我们一个掌事大爷逗弄一个人的马,结果被那马踢了脸,肿到现在还不曾消呢,府里头小丫头们可是笑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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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舒笑道:“这个有趣儿!只是这掌事大爷也没眼色,好好儿的逗人家的马做什么呢,那马的主人就不生他气吗?”
妧伊道:“那位公子倒是个和气人,也不曾计较,还跟我们那位掌声大爷致了歉。”
眉舒笑道:“哦!原来是位公子!可生的如何?必定是貌比潘安了?你这往常只会埋头看书写字的呆姑娘,见了人家公子生的清俊,必定是有些思春了!”
妧伊笑着骂道:“谁思春了?我才没有呢!那真正思春的人,自个儿心里头有数儿!我还没说那公子生的如何,便有人心中已有了浮想呢!”
眉舒道:“就图你会道能说呢!专门抓人家言语之中的缝角儿,自己倒不嫌累!你当真心如止水,何必一口一个‘公子’地叫人家?”
妧伊哼了她一声,道:“那人自己也说了,是当朝銮仪卫使柳大人的公子,名唤柳疏辰,还带着他兄弟柳遇辰。二人出来帮他父亲购置些货物,你倒说说,这样的人家的少爷,咱们不称公子,难道还能叫他老爷不成?”
话音未落,眉舒已咯咯地笑个不住,道:“哟哟哟!连人家家底子都摸清楚了!你这人长年累日不往外头去逛,偏那日一逛,这一逛倒好,连自己的如意郎君都打量上了!”
妧伊道:“哪有这事?你这死丫头满嘴瞎话,再这样儿我可不理你了!”
眉舒收了笑,正色道:“你这话可当真?”
妧伊故作镇定看着眉舒,“自然当真。”
眉舒道:“既是如此,你不要他,我可要打些儿主意呢!”
妧伊惊诧道:“你又胡闹了,你我俱是要进宫待选的人,怎可有这样想法?”
眉舒气定神闲,喝了一口茶,道:“亏你看了那许多书,原来是个笨货!自古以来,夏商汤周、秦汉唐宋这些朝代,哪一个不是民风保守?可这些男女之情的事原是人之本性,前朝那些传下来的韵事风流,已有许多感人的,那未曾传下来的更甚了。所以据我看,这些事是拦也拦不住的,你越压制在内,它便在你胸中越发猖獗,故此,只要不曾越了礼,也都无甚大碍了。”
妧伊静静听着眉舒头头是道地说这些,心中甚为震动。
忽见头顶夜空光辉闪烁、万束明光亮彩齐发,二人不禁仰头望去。那烟火甚为奇异美丽,有圆圈儿式的,四角的,流光泛彩,明灭交伴,与点在府中各处的大红灯笼交相辉映,诗上说的,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与此景相对,细品品去,其妙无穷。
次日,便是初一。
自这日开始开始,便渐渐是京中各府宴请宾客亲戚共贺新春的筵席。
眉舒自那日从妧伊口中听得柳疏辰这人,再探了探妧伊的口气,料定这人不错,心中着实好奇,便差丫鬟时时留意他父亲近日的交际应酬之人。
眉舒自幼家中娇惯,事事任性,每每有想要的玩物吃食儿,傅太昌总是变着法地弄来给她,故此养成一种肆意胆大的行径。
这日,眉舒的丫鬟在门口装着浇花儿,见傅太昌的贴身侍从又拿了几个帖子经过,瞧了瞧,正是往老爷书房方向去,那丫鬟便一溜烟儿跑回眉舒屋里,将情况报与了眉舒。
眉舒便知有些情况,差人倒了一碗好茶,亲自端着去老爷书房。
见她父亲正在书房看帖子,便装着憨儿道:“爹又辛苦了!年里头也肯费功夫看书呢!我怕爹累着,特泡了一杯茶,这是我娘那日分派到我房中的君山银针,爹且喝一口润润嗓子再看罢!”
傅老爷道:“舒儿可是长大了,知道疼爹了,爹倒是没看书,这是几位朝中的官老爷派来请吃年酒的帖子。”说着接过茶。
眉舒便问:“可是朝中什么人请爹的?舒儿也大了,却连朝中大臣的名姓都不知道呢。”
老爷道:“其实不知道也罢,说与你听听也不是不可。这里头官职高些的,就有李大人、王大人和柳大人,其余的倒不值得提。”
眉舒听得柳的,便料想有些情况,故意向她父亲道:“这李姓王姓倒是多见,这柳姓可是稀奇。”
老爷道:“你不曾读书,故不知道,宋代有能人编有一本《百家姓》,里头不但讲了咱们常见听过的姓氏,还有许多稀奇的、咱们不曾听过的姓氏,这柳姓还算不得稀奇的呢。”
眉舒道:“爹爹说的是,既这柳姓并不稀奇,这姓柳的人也并不甚出色了?”
老爷道:“这倒未必,那柳大人官居二品,且当的也是能与皇上亲近的差使,在那朝中大臣里头,也算得脸儿的。且他有二位公子,年少英武,能精骑射,往常文武比试中,皇上都曾赞过呢。”
先导章15施机小闹
眉舒听得,便知那柳疏辰无疑是这位柳大人之子了,便暗暗差人备着行动。
这日,傅老爷正预备出门,叫手下侍从准备车马,眉舒躲在侧面一小房间,透过窗户目收一切。
傅太昌一众人到了柳府,见那应帖而来的人亚肩迭背,济济一堂,皆是朝中王孙贵胄,太昌见了,心中有些沮丧。
远远地见柳老爷前来问好,且两旁身后跟着许多人,太昌立马收了沮丧之色。
柳句方抚须上前笑道:“许久不曾见,老爷府上可都还好?”
太昌躬身道:“劳大人记挂,都好,值此新春佳节之际,太昌前来贺大人新春吉祥百业兴旺、金玉满堂!”
众人笑道:“何必在此话多,咱们坐下吃酒为上!”
太昌随众人入座,谈笑未几,门外一个柳府的小厮快步跑进堂来,众人见状都停了杯,那小厮恭谨有礼,向句方耳边略语几句。
句方听罢,望了太昌一眼,便向座中柳疏辰使一眼色,柳疏辰便停杯起身,随那小厮出去。
门外甬道上,那小厮边走边向疏辰道:“大少爷,方才我们在门口迎那来贺喜吃酒的亲戚,谁知一个年纪轻轻,长得粉头粉面的臭小子自称是老爷请的人,要进咱们府里来,我们叫他拿出帖子来,他又拿不出来,管家爷爷恐他是来闹场的,便差人将他赶到门外,谁知他便破口大骂,还说他是老爷请的那位傅老爷带的小厮,我们问他怎么不同傅老爷一起进府,他便说不出来。我们看这人有些可疑,便制住了他,这会子在咱们正门前的大石狮子后头捆着呢!”
及到了那大石狮子后头,疏辰见一个形体瘦小、目秀眉清的的小厮双手被绑在身后,两只眼睛怒目圆睁正瞪着自己,疏辰不禁有些惊讶,便上前道:“你是何许人?为何来我府上闹场?”
那小厮高抬下巴,瞪了疏辰一眼,道:“我不是说了!我是傅太昌傅大人的属下,傅大人不是你们请的客人吗?你们这样绑我成何体统?还不给我松绑呢!动作迟了一点儿,回来扒了你们的皮!”
疏辰听着这故作阳刚的女儿音,便忍不住笑道:“不承想傅老爷竟有一位女侍从。”又喝道:“你是什么人!还不从实招来!难不成你想找打?”
那小厮犟了一会子,便气馁了,道:“好了好了!你们安静些儿!我说便是了!告诉你们!我乃是傅眉舒,你们老爷请的那位傅太昌傅大人呢,就是我爹。”
疏辰听毕,略皱了一下眉,忙先解了傅眉舒被捆住的手,又行了礼,道:“原来是傅小姐,刚才何必同我们开玩笑?若是这些下人不防,伤了傅小姐,那倒不好了。”
眉舒哼了一声,道:“这会子知道打千儿作揖了!方才凶神恶煞的闹什么?”又洋洋得意地走到疏辰跟前,打量一圈,道:“你是什么人?”
“小生名柳疏辰,我父亲便是柳句方。”疏辰温和笑道:“方才失礼了,请傅小姐进府坐一坐,稍作休息压压惊。”
眉舒喜的圆睁双眼,高声问道:“你是柳疏辰?就是那柳句…不是,我是说柳大人的大公子?”
疏辰道:“正是。”
眉舒突然脸红了,道:“原来是你。”
疏辰道:“正是在下。”
眉舒定了定,道:“既是你,我说了也不妨,我父亲今日本不曾打算带我来赴宴,缘故想必你也能知道,我这样贸然前来确实不大合适。若叫我父亲知道了,又要生我几日气了。我来也只是听说你们府上热闹,过来瞧瞧而已,这也就回去了。”
疏辰道:“傅大人与我父亲交好,若小姐见我们这里热闹,想瞧瞧我们府上,自然也是可行的,傅小姐这边请。”
眉舒笑道:“不去了不去了,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这会子我热闹虽没看着,府上的手段倒是领略了一二,我要回去了!”
疏辰听这话,分明是方才绑了她,她心里还不自在,便道:“小姐若执意要回府,还请略等一等,我打发几个可靠人护送小姐回去。”
眉舒听了心里想道:“这人真是会怜香惜玉,也不曾用心想想,我既能孤身到了这儿,自然也能孤身回去,青天白日的,我还能丢了不成?看他年纪,也正是年轻气盛时,定是见我生的美丽,心里有些意思。”想着,忍不住笑了,道:“柳公子也会小看人!我父亲好歹也是朝廷的三品大员,你就打发几个下人送我?若定要如此,还请公子不必麻烦了!”
疏辰道:“那依傅小姐的意思,小姐要何人护送才合意呢?”
眉舒道:“公子倒问我,我如何能知道?请公子定夺便是了。”
疏辰思了一回,心想道:“方才不明情况绑了她,是我们无理,如今她不愿意下人送,推其意思是要做主子的送,罢了!我去便是了,当陪她个礼。”
便道:“傅小姐看这样可使得,疏辰亲自送傅小姐回去,以弥补方才小姐的委屈。前面说让下人送小姐回去,并不是疏辰有意小看小姐,而是家中宴请,疏辰也须得陪着父亲招呼宾客。”
眉舒本想反问他几句,又听到他说要亲自护送给自己回府,便也不肯反问了。
疏辰因想到眉舒是女儿,不便骑马,便差人将家中的一顶朱轮华盖三面开大马车驾出来,二人乘车而去。
路上,眉舒问疏辰:“我在家听我父亲提起过你,说你文武骑射都好,还时常得皇上的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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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辰道:“原来傅大人也曾提起我?那些东西,我也只是略懂一二罢了,学武一则为保家卫国,二则也可强健体魄,至于那读书习文,时常也同几个好友吟诗作乐,取笑而已,承蒙皇上错爱了。”
眉舒道:“公子过谦了,我自来欣赏那些能骑马射箭的人,公子若不嫌我愚笨,得空了叫我放箭可使得?”
疏辰道:“小姐有此想法,可谓是女中豪杰了,只是这射箭有些危险,不建议小姐学。”
眉舒道:“不碍事不碍事!我学了它,也不会拿着箭把玩,公子不想教我,可是嫌弃眉舒太愚笨了!”
疏辰道:“小姐言谈爽利,何谈‘愚笨’二字,小姐若真心要学,我教小姐便是。只是女儿家又不便抛头露面去靶场,可怎么学呢?”
眉舒道:“这个容易!咱们两府是世交,你往常来我们府里看看我父亲总使得,到时候我再请教,岂不正合礼。”于是二人商议一回,说笑而去。
眉舒自那日见了柳疏辰,又兼他言语温和,相貌端方,心中甚为所动。又想到他会来府里教自己放箭,心中喜之不迭,忙忙地差下人在后院矮峰前的空地设了几个箭靶。每日间经过此处,望着箭靶,心中似抹了蜜一般。
疏辰虽忙,也依自己之言时常到傅府拜访太昌,又兼教眉舒放箭,眉舒学的十分用心,抓弓手里抓起了茧子,也不肯松劲儿,时间长了渐渐射的准了。
傅太昌夫妻二人虽知道男女应当避嫌,但因这柳疏辰是朝中大臣柳句方之子,且为人正派端方,便不肯干涉眉舒向他拜师学箭之事。累月经年相处下来,疏辰眉舒二人便熟络起来,常常直以名相称,嬉戏玩闹,眉舒心中情意渐浓。
一日,二人练习放箭完毕,正用茶歇息,眉舒因近日自己放箭更精,好些时候里,十发中能中七八,便道:“我学拉弓放箭这些个日子了,从前学做女红时,可真真想不到我有一日竟会学这放箭。”
疏辰道:“其实不学也罢了,既学了,自然有些好处的。”
眉舒道:“是啊,等妧伊什么时候跟着她母亲来我们府里走动了,我定要亲自放箭给她瞧瞧,她一定羡慕的不得了呢!”
疏辰问:“这妧伊是谁?”
眉舒道:“我没跟你提过吗?我怎么老觉得你知道她的。想必是我和妧伊太熟悉了些,总觉得我周围的人都该知道她呢!妧伊是护军参领威武大人的闺女,我们自小相识,关系很亲密的。至于亲密到什么地步儿呢...我想想...就同你和你那些一起吟诗的朋友还要好就是了!”
疏辰听得,这妧伊竟是年前那日他在街上买烟丝遇到那位小姐,想来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原来叫做妧伊,自己心中时常念念不忘,今日竟得知芳名,甚是意外,便心中时时留意,更加常常抽时间过来傅府,盼遇佳人。
先导章16一池流水,两处闲花(上)
又过了数月,渐渐秋凉了,疏辰家中时常有差事,兼眉舒学的早已熟练了,疏辰去傅府便少了。
眉舒心中自然不大不自在,总欲往外头去,又寻不着由头,便在家中肆意无聊。眉舒在家久待,仍不见疏辰,亦不见妧伊来瞧她,便定了主意,欲寻一日出府,去找妧伊玩耍。
这日清早,眉舒早起拉弓,试了几箭,甚好,眉舒心中一悦,便叫她的丫鬟道:“今日我要往妧伊家去一趟,你去回老爷一声儿,再喊人给我备车!”那丫鬟便去了。
及上了马车,眉舒便如倦鸟出笼一般,身心俱快,且又有无限新鲜喜悦之事欲与妧伊分享,心中恨不得一时之间就见到妧伊。
妧伊家中近来诸事不宁,艾夫人又久病不愈,眉舒进了院子,见那门庭树木亦越发萧索。先去拜见艾夫人,坐着聊了一会儿,因恐扰了艾夫人休息,便往妧伊屋里去。
二人数月不曾见,且都年轻心热,今日一逢,二人喜悦感动,携手而坐,谈个不住。
眉舒道:“几月未见,你在家都做什么呢?也不瞧瞧我去,我闷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