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年节将至,麟德殿的灯火依旧昼夜不息。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安静异常,只能听到楚帝手中的朱笔在奏折上书写的沙沙声。
直到一位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跪伏在皇帝案边,楚帝这才停笔顿手。
“说罢。”
“卑职遵旨。”
黑衣人恭敬地站起身来,像是机械一样开口。
“赵小姐夜宿定国公府,陆小公爷养伤不出,剑十三应当还在帝京。”
“完颜公主亲自造访定国公府,与小公爷相谈一刻钟便离去,似是不欢而散。”
“尚书仆射清晨出城,半晌方归,与完颜使团车胤于帝京郊外密谈,内容不详。”
“赵大将军班师大军已至蓝田,距帝京不过百里之遥,大礼预备后日举行。”
“太子于东宫自省已有十日,未曾踏出宫殿一步。”
“四皇子殿下仍在府中,拜读陆小公爷诗文,痴迷程度与温良不相上下。”
……
一桩桩一件件,黑衣人的记性很好,语言简练地将帝京中的每一位大人物白日里的行迹统统与楚帝汇报了一遍。
仿佛这一切都是他亲眼所见一般。
楚帝倚靠在龙椅上默默地听着,直到黑衣人叙述完毕,这才揉了揉眉心,眸中闪过一抹疲惫之色。
执掌天下岂是儿戏,身为帝王,并非他想要如此勤勉,只要有片刻懈怠,难保不会有人乘虚而入,将他的大楚,他的天下,翻覆一空。
原来皇帝才是天底下最劳心劳力的。
楚帝轻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雄才大略如他,面对如今的大楚仍是有些力不从心。
需要一个人来帮帮他才好。
想到这,楚帝不自觉露出一抹微笑,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就像当年他从一列军卒中选中陆骁一样。
这次应该也不差。
楚帝缓缓开口说道:“御医怎么说?”
皇帝的问话有些没头没脑,但黑衣人却瞬间领悟,低头道:“陆小公爷伤势已无大碍,只需静养数日便可痊愈。”
楚帝点了点头,伸手拾起朱笔便要继续批阅奏折,却发现黑衣人没有像往常一样退下,皱眉问道:“还有何事。”
黑衣人连忙再次跪伏于地,惶声说道:“请陛下恕罪!卑职有一言不知当讲否?”
“讲!”
楚帝淡淡地看了黑衣人一眼,道:“朕要是想要治你的罪,早在你没有查到那人下落时你就不会再待在这个位置上了。”
“陛下宽宏大恩,卑职百死难报!”
黑衣人恭敬拜道:“是司天监监正请臣与陛下进言,言陆昭命星诡异,不可不防。”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黑衣人顿时感受到一股磅礴的威压袭来,身体不由自主地五体投地,就连呼吸有开始变得有些凝滞。
黑衣人浑身冷汗直流,知晓这是皇帝动了真怒的征兆!
他本不想替司天监监正传话,可无奈当年欠下司天监监正一个天大的人情,不得不冒死进言。
黑衣人很清楚,司天监监正可是皇帝陛下的心腹,他不敢当面与皇帝讲的话,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黑衣人咬了咬牙,其实早在决定传话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被革职甚至因此丢掉性命的准备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黑衣人的脸色已经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时,那股威压才缓缓消散不见。
黑衣人怔了怔,随即便猛地对着皇帝纳头便拜。
“多谢陛下饶恕!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很快,黑衣人额头上便洇出一片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