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这个花瓶,在花瓶底部离开桌面的时候,挂在帷帐里的那个铃铛清晰地响了起来。
皇后回头看了一眼,将手按在了露出的桌面上方,一个毫不显眼的凸点上。密室门旋转着,无声地向里打开了。
床头那枚特制的铃铛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响起过了。铃声特殊,又因为皇后睡得很不安稳,所以直到被喊醒,都给她留下了模糊的印象。
若不是这模糊的印象,又有接踵而至的皇帝驾崩之事发生做提醒,她可能都要忘记自己的寝宫还连着一间密室了。
皇后慢慢地走进了密室。
一排排的医书和木盒依然整齐地排列着,密室里没有来过人的迹象。
皇后的目光流连过这些古籍和装着各种药材、药物的盒子,想起自己还是少女的时候,作为这一脉唯一的后代,祖上出神入化的医术、制药术学得并不精,最后也只继承下来这些越用越少的珍惜药物和医书罢了。而当时还是皇子的皇帝,也就是看中了她手上的这些资源,才娶她为妻的。
都说红梅散之类的毒药只有宫廷中有少量存留,但那传说中的少量剩余,到了皇帝这一代,也已经无人知道放在何处。可她手上有啊。
虽然父亲在与其他几种毒药一并交予她时,千叮咛万嘱咐,这些药阴毒至极,只能在罪大恶极之人身上使用。
新婚燕尔之时,皇帝与她浓情蜜意,不经意间提到了这几种药,她不曾多想,就从自己的嫁妆里取出了一部分,带着三分的喜悦、三分的骄傲和四分的信任交给他。
后来……后来,死去了很多人。先太子,太子近臣,还有那一夜宫变中忽然驾崩的先帝、陪葬的一众嫔妃。这些离她又近又远,彼时她忙着在日益减淡的嫉妒心和“做一个好主母”的心态中寻求一个平衡,皇帝几乎从不与她提起政事,只是在某一天,她忽然就穿上了皇后的朝服,接受着众人的朝拜。
再后来,她与皇帝之间的关系,慢慢发展成了一桩桩一件件的交易。皇帝放任她养各种各样的年轻面首,因为她、也因为不想看到兄弟相残,给了他们唯一的儿子虞源不可撼动的太子之位。她就在空虚又靡乱的生活里日复一日地寻找她曾经渴望过的爱情。
年少时的爱恨早已随着时间远去,如果一切如常,日子可能会这样没什么滋味地、麻木地流淌下去。她会顺遂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成为新的皇帝,或许会因为他没什么才能,不得不出手帮一帮他——总之后宫不得干政这一条在她这里本来就形同虚设。
对这个不太出众的儿子,她一向算不得上心。或许是因为他是那个人的孩子,也是那段错付的感情的产物。她流连在那些露水般的感情中时,偶尔会因为对他的忽然产生的愧疚而在表面上稍微亲近一些。
这样的若即若离让母子之间的感情也是淡淡的。皇后在背后也是为他很花了些心思,尽自己所能尝试为他铺好登基之后的路,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她告诉自己,自己做这些为的是以后自己的平安顺遂和稳固地位。
但是她却没想到,虞源被杀了。杀死他的人,是他的亲生父亲。